城牆上頓時炸開鍋。
錢老漢爬上城牆,眯著眼往外看,枯樹皮似的手掌幾乎捏碎竹節:「鐵甲...全是鐵甲!比上次周莽兄弟帶來的黑甲軍還多三倍!」
「弓箭手上垛口!」
李村長無時無刻不盯著城外的動靜,有上一次山匪攻城的經歷觸目驚心,萬不能有半點馬虎,因此聽到動靜便立馬趕過來了。
拐杖敲得夯土牆砰砰作響,宋大郎已帶著青壯將滾石堆上城頭,忽見山道間閃過幾抹襤褸衣角,鐵甲洪流中竟夾雜著蹣跚老幼,有個瘦成骨架的老婦踉蹌跌倒,被馬蹄掀起的塵土瞬間淹沒。
「等等。」宋大郎站定身子,「你們仔細看隊伍後頭!」
眾人這才發現,滾滾煙塵里藏著幾十架吱呀作響的板車。
裹著破棉被的孩童蜷在糧袋縫隙,有個扎羊角辮的女娃伸手接飄落的榆錢,因著營養不良,大大的眼睛裡全是好奇,腕骨細得能透光。
李村長皺著眉頭,半響之後得出結論,「應當是難民隊伍。」
正在著急警戒的所有人動作忽然一頓。這難民怎麼會有鐵騎護送?還好巧不巧地往這個方向來?
沒人敢掉以輕心,漢子們都手持刀搶站在城牆上盯著外面。
依稀聽到山林外圍的方向傳來野獸的嘶吼和搏鬥之聲。
「他們想要進山,應該是碰著熊瞎子了。」
漢子們神情一松,有野獸阻擋,他們找不到路,輕易不能進到大山裡頭來。
稻香村人能較為自由地在山裡活動,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配製出了藥力強勁的驅獸粉。
若是沒有驅獸粉,又沒有人帶領,想要進深山,那幾乎是不可能。
看著山邊的林子逐漸恢復平靜,那些難民找了一處地方安營紮寨,不一會就升起一股股潮濕的濃煙。
應該是想要做飯,也能驅趕野獸。
城牆上的漢子們心下一松,只要不進山就成。趙鐵匠也站在城牆邊緣看著,越看越不對勁,「哎我總覺得那旗號上寫著啥呢?」
年輕漢子立即看去,發現營地上立了一面旗幟,玄旗金線繡著的「崔」字在風裡時隱時現。
「是崔家!」
宋大郎道:「去年霜災時,徽州州府內只有崔家人開倉施粥,是口口相傳的大善人。」
「徽州崔氏...」謝老夫人扯斷手中苧麻,「這種亂世,這些世家大族怕是第一個淪為被宰的肥肉...」
在亂世中,沒有滔天的權勢庇佑,世家大族的更迭的遲早的事。
畢竟誰都需要金銀財寶和糧草。
她話音剛落,就聽到紮寨的地方傳來野獸的嘶吼聲,還有婦人幼兒的哭聲。
如此悽慘,令人揪心。
李村長喉結滾了滾,望著山道上與豺狼搏鬥的騎兵,忽然將銅鑼遞給宋大郎:「你帶五個好手從密道出去,去探探消息,看對方帶了多少人,有多少武器,記住......」
他枯槁的手指向西,「只許在野柿林觀望,絕不可越過鷹嘴石,更不能讓對方發現。」
宋大郎接過銅鑼,「我這就去。」
有婦人不忍心道:「村長,就不能送些糧食過去麼,他們都餓得皮包骨了。」
李村長厲聲喝止:「都忘了山匪怎麼找到我們的?」
他隨後又指向密林間晃動的火把,「你們仔細數數,跟著崔家車的流民少說兩百人。」
果然,榆木車後蹣跚著烏泱泱的人群。
有個背著書箱的老儒生突然栽倒,身旁穿短打的漢子立刻架起他,露出腰間半截鎏金算盤,分明是喬裝的行商。
「爺爺的,這夥人不簡單。」趙鐵匠指著山道上搏殺的身影,「你看那使雙刀的小娘子,刀藝精湛,不是尋常人能有的。」
一聽這話,婦人們也歇了想要去救助的心思。生逢亂世,同情心是最不能有的。
更何況你不知道對方的真面目和真正的目的,若是好人還好,若是披著羊皮的狼,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
*
暮色漸濃時,密道口的火把映亮五張凝重面孔。宋大郎將浸過驅獸粉的布巾分給眾人:「記住,只許在野柿林觀望。」
幾個漢子重重點頭,將頭巾戴上之後,便將火把給熄滅。
明亮的火把會暴露自己的位置。
腐葉在靴底發出細碎呻吟。孫家漢子突然拽住宋大郎衣袖,二十丈外的山澗邊,幾個錦衣孩童正在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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