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夫人也趕來了,她攥緊鳩杖:「陸將軍,老身有個不情之請......」
跟在一旁的謝二娘子也緊了緊衣袖。
「老夫人可是要問謝詔公子?」陸羽蒼白的臉上浮起笑意,「幾日前我們剛與青州守軍會師,謝小將軍帶著八百輕騎奇襲齊王糧道,燒了二十車火油。」
「那龍虎生風的模樣,就算是關羽在世都略遜一籌。」
「當真?」謝二娘子激動出聲。
謝老夫人滿臉高興,卻拍了拍謝二娘子,「詔哥兒什麼樣子,我這個做祖母的還是知道的,再怎麼樣都不可能比肩關羽去,將軍這是在說笑呢。」
陸羽笑道,「這可沒有誇大。」
「謝小將軍常常掛在嘴邊的話,待山河重整,一定要將重振謝家。」
謝老夫人偷偷抹眼淚,「好啊!不愧是我謝氏的兒孫!」
「報——!」
傳令兵突然衝進來,甲冑上的露水甩出一道弧線,「涼州急訊!」
李村長等人一驚,這樣遠的地方都能傳消息進來,真是不可思議。
陸羽展開染血的絹帛,眉間舊疤驟然猙獰:「齊王兩日後要屠濟州,不能坐以待斃了。」
他撐著床沿要起身,被周莽死死按住。
「將軍!你這身子還須靜養。」
「濟州有三十萬百姓!」陸羽咳得單衣滲出血色,「傳令!明日就啟程,咳咳......」
周蠻猶豫著,但抬頭就對上了陸羽凜冽的眼,「不能棄百姓於不顧!」
濃厚的緊張感蔓延開來,周蠻忽然泄了氣,擰緊拳頭,「好。」
城主府內一瞬間靜默,沒有人出聲阻止陸羽一定要留下來靜養,也沒有人提外界的戰亂。
陸羽這樣的心性和抱負,還如此心繫百姓,若是朝一日霸業能成,定然是個明君。
「這時間夠烙五十張胡餅了。」柳雪梅開口說道:「還有饃饃,這東西耐餓,也方便保存。」
林老婆子也開口道,「藤甲還剩最後二十副,加急趕工的話,明日能做出來一百副。」
趙鐵匠和李木匠也一齊開口,「我們能製作武器,明兒一定備好!」
外頭傳來吵嚷之聲,屋內眾人抬頭向外看去,只見婦人們正將新收的稻穀裝車,漢子們給馬匹套上改良過的鞍具。
七歲孩童抱著比自己還高的箭囊踉蹌跑過,被崔三小姐笑著拎起來擦汗。
陸羽喉結動了動,忽然鄭重抱拳:「這些糧草......」
「將軍可知永和城糧倉為何總留三成空著?」李村長道:「去年霜災餓死過不少人,我們就發誓永遠要留條活路給外人。」
「若是真到了那時候,咱們稻香村定然出山,不會見死不救。」
周莽單膝跪地,鐵甲砸得青磚悶響:「諸位恩情,黑甲軍永世不忘!」
「快起來!」宋大郎去扶他,卻被帶得踉蹌,「真要謝,就還百姓個太平世道。」
*
今夜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永和城內各處都叮噹作響,婦人們在加緊時間製作藤甲,趙鐵匠和李木匠的鋪子裡也徹夜通明,終於在第二天,太陽刺破朝霞時,一切都準備就緒。
二十輛糧車整裝待發。
朱秀兒最後檢查著藤甲束帶,忽然被陸羽叫住:「夫人這針腳......可是改良過鎖子甲?」
「用野蠶絲代替鐵環,輕便又防箭。」朱秀兒將護頸翻給他看,「就是絲線得煮十二遍,工序繁瑣了些,但好歹安全。」
崔老爺子此時捧著輿圖過來,鎏金杖頭點著蒼梧山北麓:「此處有條暗河,老朽年輕時走過,較為隱蔽,不易顯出行蹤......」
「多謝!」
陸羽等人深深對著永和城內所有人鞠了一躬。
陸羽在城門前最後回望,金燦燦的稻浪涌到城牆根下,貨郎的銅鈴聲驚起鶴群,崔家小孫兒正追著宋知江要糖畫,許多人仍舊在城門看著他們,目光中充滿敬意。
周莽忽然捅了捅他:「將軍看城牆。」
斑駁的牆磚上,不知哪個頑童用木炭畫了幅歪扭的軍陣圖,旁邊題著狗爬似的詩句。
「黑甲白馬來,稻花香滿城。」
「這才是真正的銅牆鐵壁。」陸羽解下佩劍扔給宋大郎,「若我們敗了......」
「沒有如果。」宋大郎把劍推回去,「丹夫子前日教娃娃們念『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我們都信會有那天。」
陸羽笑著,「好!」
晨光染紅鎧甲,黑甲軍消失在蜿蜒的山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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