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將軍!」宋大郎急得跺腳,「囡囡年紀小,不知天高地厚......」
謝詔道:「我的意思不是讓她去戰場。」
他眼神示意了桌面上的圖紙,「宋姑娘畫的這圖紙,對我軍行軍有極大的幫助。」
宋明玉點頭道:「我畫這圖紙,是想在千里之外盡一份自己的綿薄之力,並沒有想要跟著一起去戰場。」
宋大郎這才知道是自己誤會了,尷尬撓了撓頭:「是大哥魯莽了。」
宋明玉笑了笑,「大哥這也是為我好。」
林老婆子端著藥茶進來,見狀嘆道:「這丫頭為畫這些圖,把崔老爺子珍藏的《水經注》都翻爛了。」
謝詔挑了挑眉,這《水經注》可是世間孤本,陸羽當初派人找了這麼久都沒有下落,原來是被崔老爺子珍藏起來了。
這樣珍貴的資料,
宋明玉熬了好幾個大通宵畫出來。
謝詔心中泛起一絲漣漪。
*
暮色將城牆染成褚紅,宋明玉正踮腳往樑柱系驅獸香囊。忽有瓦片輕響自頭頂傳來,抬頭便見謝詔屈膝坐在飛檐上,玄甲卸了半邊,露出松柏青的常服。
「宋姑娘可願上來賞月?」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囊,檐角銅鈴被晚風撥出清越的響,「桂花釀,從金陵捎來的。」
宋明玉猶豫片刻,提著裙裾踩上竹梯,瓦片還帶著白日的餘溫。
謝詔伸手要扶,她卻靈巧地旋身落在一旁,發間銀簪撞出碎玉般的清響:「將軍好雅興,明日便要出征,夜晚還在屋頂喝酒。」
話音被塞來的酒囊截斷。
謝詔挑著眼尾看她,「嘗嘗,這酒味道不錯。」
宋明玉仰頭喝了一口,清冽酒液滑過喉頭,激得她眼尾泛紅,卻瞥見謝詔指尖有道新添的傷疤,蜿蜒如蜈蚣攀在虎口。
謝詔開口道:「上月路過廬州,有個叫杏花塢的村子。」
年輕的將軍手枕在腦後,唇角微微勾起,看著天邊掛著的那一輪圓月,指腹無意識摩挲著瓦當上的青苔。
「村口老槐樹下趴著只黃狗,見著生人就齜牙,可若是遞塊炊餅,他就會汪汪叫地圍著你轉。」
晚風送來遠處的搗衣聲,他低笑時喉結在暮色中滾動:「那畜牲竟會作揖。趙參將逗它,說比宮裡的伶人還會討賞。」
宋明玉抱膝聽著,忽然察覺他換了自稱。褪去將軍鎧甲的謝詔像柄收入鞘的劍,連眉梢那道疤都柔和了三分。
「後來呢?」
「後來我們在村中休整三日。」謝詔仰頭灌了口酒,喉間發出滿足的喟嘆,「臨走那日,張嬸硬塞來兩筐醃梅子,說她兒子也在軍中,想要打聽兒子近況...」
他忽然頓住,酒囊在掌心捏出細響,「張嬸子一描述,我就想起她兒子了。那孩子去年戰死在鄱陽湖,骨灰罈子都沒找回來。」
暮色中有流螢掠過城垛,宋明玉望著他顫抖的指尖,想起當年初見時,這雙手握著滴血的長槍仍穩如磐石,幫他們將獵豹給制服。
一陣晚風吹來,瓦當下垂著的銅鈴忽然叮咚作響,驚散了凝滯的夜風。
宋明玉仰頭感受了一番此間暖風,她也道:
「永和城東市也有隻三花貓。」
她將酒囊推回去,腕間銀鐲撞在琉璃瓦上,忽然笑了,「每逢初一十五,就蹲在糕餅鋪子前甩尾巴。王掌柜說它精得很,專挑棗泥酥偷。」
謝詔低笑出聲,震得身下瓦片輕顫:「難怪前陣子糧車裡混進包油紙裹的糕點,上頭還沾著貓毛。」
「定是那小饞貓乾的!」宋明玉笑,伸手要搶酒囊,卻被帶著薄繭的掌心裹住手腕。
星河恰在此時淌過天際,她看見謝詔眼底映著兩簇跳動的燭火,轉頭一看,是曬穀場上婦人們正在扎祈天燈。
不過如今戰局緊張,這些祁天燈也只是扎著掛一掛罷了,不敢真的放出去。
不然定會暴露位置。
兩人之間的空氣突然沉默下來,時空流轉,一切好似都回到了起點,但又什麼都不一樣了。
謝詔鬆手,繼續躺回去,這麼安寧靜謐的夜空,他很久沒見過了。
他很想一直躺著,欣賞這一片絢爛的天空。
「去年深冬,我們在幽州遇上暴雪。有個小兵發了高熱,嚷著要吃糖漬梅子。軍醫說若熬不過子時,就算是閻王想放人都活不過來。」
夜風卷著艾草香掠過屋脊,宋明玉看見他喉結重重滾動,他繼續自顧自說下去:
「我便策馬往最近的村落尋。那夜雪粒子打得人臉生疼,卻在村口瞧見盞風燈,八十歲的瞎眼阿婆攥著陶罐,說聽見馬蹄聲就知道要添亡魂。」<="<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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