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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句問得現場寂然,評審們紛紛回頭往姚月娥的方向看去。

「姚師傅?你怎麼在這裡?」黃慈語氣驚訝,眼神卻瞟向負責內場秩序的夥計,示意他們將人請出去。

姚月娥巋然不動,直視魏老道:「姚某一介後生,於制之盞上閱歷尚淺,魏老先生既然是此方大家,不如詳細點評比較一番,也好讓姚某敗得心服口服。」

她說這話時用詞雖然妥帖,但姿態和語氣分明是帶著幾分不服和傲慢,頗有種初生牛犢的無畏。而魏老一向以德高望重自居,若是簡單讓人將姚月娥轟出去,反倒落人話柄,說他心胸狹隘。

果然,姚月娥見他呲笑一聲,將摺扇在桌上一拍,道:「好,那老夫今日就讓你心服口服!」

於是他撩袍起身,行至展台前,將何老闆的那隻烏金盞捧了過來。

午時的陽光正好,為兩隻盞鍍上薄薄金衣,魏老一手一隻,煞有介事地比對,「看盞,講究的是一個大氣典雅,收束自如。大家看我左手這隻,線條自如流暢,盞口處更是灑脫磅礴,氣勢雄渾天成;且金沙與黑釉融合恰當,多一分

則太多,少一分則太少,克制古拙,乃雅韻之典範。」

言訖,他又舉起另一隻手的烏金盞,繼續道:「而這隻盞,雖然盞型相同,但盞口處的線條明顯柔和小氣許多,這些金沙也浮於表面,壓制了黑釉的莊重沉穩,故而媚俗,一看就是女子之作,小家子氣濃!」

魏老義正嚴辭、擲地有聲,說完又有幾個評審附和,商戶們也漸漸動搖,開始交耳讚嘆魏老好眼力,果然是細節之處見真章。

「行吧,」姚月娥語氣清淡,「既然魏老先生這麼說,我一介名不見經傳的新人,自是不好說什麼的。鄙人這裡還有隻烏金盞,也想請魏老先生過目,不知魏老能否賞臉?」

姚月娥從懷裡摸出另一隻烏金盞,交給夥計,讓他呈了上去。

魏老一看那隻烏金盞就笑了,他晃著手裡的摺扇道:「就這種粗製濫造的東西,姚師傅也好拿出來參展?到底是一介女子,沒見過什麼世面,就喜歡些花里胡哨、矯揉造作的東西。」

姚月娥聽完也不惱,只是沒什麼表情地問魏老道:「您確定您方才的看法?不改了麼?」

魏老一聽就被逗樂了,他眼神輕慢地拾起桌上摺扇,哂笑到,「君子一言,豈有反悔之理?」

姚月娥「嗯」了一聲,才繼續道:「那姚某建議魏老先生下次點評前,可以先弄清楚自己點評的物件。姚某一介女子沒有見識,大家笑笑就過了。魏老不一樣,人大面大的,若是鬧了笑話,丟的可是咱閩南路的臉。」

眾人被她這前後不搭的話說得一愣,然不等人問,姚月娥卻下巴一揚,點了點魏老面前的三隻烏金盞道:「魏老何不將它們翻過來,看看盞底的落款再說話?」

話落,人群便起了一陣騷動,大家不知道姚月娥這葫蘆里賣的什麼藥,紛紛伸長了脖子,想看看那盞底都有什麼東西。

魏老也被這話說得怔忡,可待他照姚月娥所說,將三隻盞都翻了過來,一瞬竟面色慘白地癱坐在了椅子上。

三隻盞底都分別刻有各家的名姓,這本是燒盞的基本操作,無甚稀奇,只是直到這一刻,所有人才知道——原來魏老一開始點評的兩隻烏金盞,竟都出自姚月娥之手,而姚月娥最後拿上去的那一隻,才是何家窯廠的作品!

一時間,現場觀展的眾人譁然一片。

虧得魏老還如此煞有介事地點評分析,說得那麼頭頭是道,把何家的盞捧到天上,將姚家的盞踩進泥里,大家差點就信了他了。

結果倒好,這兩隻盞都是人姚月娥燒的!

這不是明晃晃的打臉麼?!

偏生姚月娥不打算就此罷休,繼續追問魏老到,「那兩隻烏金盞的器型皆為斂口,是我用同一批泥胚,同一窯爐火燒制的。我承認手工有偏差,燒窯氛圍變化莫測,哪怕是同一爐窯火,也燒不出完全相同的兩隻盞。可是……」

姚月娥一頓,話鋒轉到,「有一點在下是真的不太明白,魏老先生是如何從盞型看出哪只是女子之作,哪只又不是?而且女子之作就是柔和、媚俗、小氣;另一隻便是大氣、灑脫、磅礴……此等非凡眼力,姚某實在自愧不如,還望魏老先生指點一二。」

言訖,她施施然拱手揖禮,當真是一副細心討教的模樣。

而評審席上的魏老先生,差點沒給這突然的反轉氣得背過氣去。

他雙目圓瞪,口不能言,氣急攻心地捂著胸口「你」了兩聲,之後便恰到好處地暈了過去,惹得現場又是一陣騷亂。

主賓位上的黃慈臉色更是難看,他鐵青著臉招呼幾個夥計將魏老抬了下去,回頭有些赧然地對薛清道:「今日橫生許多變故,也是讓薛老闆笑話了,我看大家也是被影響了興致,不如就改日……」

「大家可有被影響了興致麼?」不等黃慈說完,薛清回頭便問了在場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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