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話說回來,她一個初出茅廬的瓷藝匠人,沒有代表作,也沒有什麼資歷。憑藉著薛清的引薦,便能同那些名家平起平坐地切磋技藝,也難怪那些學徒知道了,反應會那麼大。
更何況,她還是這一行里,為數不多的女匠人。
自古以來,從無到有就是最難。
因為這不僅代表著你要比別人好,還代表著你要比別的所有人都好,好很多,你才能得到與他們平起平坐的待遇。
呵!
姚月娥氣笑,不就是看不起她嗎?
行,那她還就偏要爭這一口氣。
「師傅,」齊猛懨懨地靠過來,問姚月娥到,「那我們現在怎麼辦?要回去嗎?」
「回去?」姚月娥乜他,問:「沒聽他們方才說州橋附近的巷子裡,都是貢戶開的鋪子嗎?我想去瞧瞧,還有他說的那什麼藏家?」
要獲得藏家青睞,自己閉門燒瓷可不行,這條門路,她也得去摸一摸。
*
文德門。
垂拱殿內議政結束,葉夷簡照例約了封令鐸往御街吃酒。
馬車碌碌地走過人潮擁擠的街道,葉夷簡心情頗好地哼著小曲兒,卻見封令鐸眉心微蹙,仰頭靠在壁板上,一副心力交瘁、生人勿近的模樣。
也難怪,閩南路的貪污案和建州兩縣的洪水還沒整明白,淮河流域又現旱災,而永豐帝心心念念要北伐,結果戶部將國庫的銀子一盤,別說是北伐,就連再來一場天災,朝廷都不一定挺得過……
而朝中以嚴含章為首的改革黨,此時又鼓吹要朝廷推行新政,充盈國庫,以備北伐,故而每次議事的時候,垂拱殿裡都吵成一片,鬧得葉夷簡現在都覺得腦子裡嗡嗡的。
他有意活躍氣氛,清了清嗓,靠過去對封令鐸道:「大理寺最近接了個離奇的案子,還沒來得及上報,不如你幫我想想該怎麼個說法?」
身旁的人「嗯」了一聲,閉著眼紋絲未動。
葉夷簡道:「就武安侯家的那個嫡小姐你知道麼?前幾年還說要跟吏部侍郎家的公子說媒來的,結果前幾日被發現,在府上自盡。」
「自盡?」封令鐸蹙眉,問:「自盡你們大理寺也管?」
「那怎麼可能!」葉夷簡乜他一眼,繼續道:「不過人是
救下來了,於是就問為什麼要做傻事啊?結果你猜怎麼著?」
葉夷簡痛心疾首,「那嫡小姐,竟然有孕了!而且對方、對方就是個無功名在身,常年混跡青樓勾欄,為歌姬妓子們填詞的窮詞人!而且那小姐是因著聽聞他要娶妻,才想不開自盡的。你說說……」
他嘆氣,恨鐵不成鋼地道:「好好一個出身名門的貴女,竟然就這麼不明不白地給人當了外室,白白蹉跎幾年,還珠胎暗結。哎……也不知這腦子是怎麼了,被驢踢了不成?現在武安侯府告到衙門,要治那登徒子的罪,嘖嘖!」
葉夷簡義憤填膺地說完,卻發現身旁之人更加沉默了。
他有些忐忑地迎上封令鐸那雙泛著寒光的鳳眸,咽了咽唾沫,摸著自己的臉顫著聲問:「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
封令鐸黑著臉不搭理他,兀自叫停馬車,行了下去。
如今正是傍晚日入的時刻,街道上人潮洶湧,路人和小販行色匆匆。
封令鐸悶頭走在前頭,回想著葉夷簡方才的那番話,心中鬱氣愈發沉重——給人當外室、白白蹉跎幾年、青春錯付、最後還落得個悽慘自盡的下場、腦子被驢給踢了……
心口一把火燒起來,他默默攥緊了拳頭。
忍了這麼些時日不去見姚月娥,就是為著這一口氣。
所以無論如何,這一次絕對不可以退讓!
下定決心,封令鐸握拳在州橋的石墩上,狠狠地錘了一把。<="<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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