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不如照著原計劃讓他早些學有所成,對大家都有好處。
思及此,她又在廊上坐下,看著梁程煜:“程公子 ,你來樂坊也有一段時間了,有沒有確定自己要學些什麼?”
梁程煜倒是一臉滿不在乎:“那就要看班主怎麼安排了。”
“公子可擅歌舞?”
“不擅!”
“我想也是,”杜如芸向後靠了靠,“樂坊中男子多擅樂器,為他人伴奏或獨奏皆可。白祁言目前的發展方向便是如此,公子如果願意,可以和他一起學習樂器,你看如何?”
梁程煜沉默著,沒有同意,也沒有反對。
杜如芸接著說下去:“我樂坊里本有樂器師傅,只不過這兩年年紀大了,已回家養老。我尋思著,過幾日到教坊司去尋一名先生教你們。但教坊司有規矩,凡學藝者必須形貌端正,公子若是要去學藝,這眼罩……怕是得摘下來。”
梁程煜冷笑兩聲,果然,在這兒等著他呢!
他雖然人不在坊里,但張務安一直安排人盯著秋芸苑,今日他回來之前探子回報,下午商會來了人,怕是這女人今日被人威脅了,所以打起了他的主意?
不就是看到了他的異樣,想要趕他走麼?還拿教坊司來壓人。只要他說不願拿下眼罩,這女人必然會辯解不是她不安排,而是自己不配合。
到頭來把他往宮裡一送,還能賺五千兩的贖身銀子。
既擺脫了自己,還可以還清商會的罰款,一舉兩得!
眼見著梁程煜的臉色越來越黑,杜如芸心下瞭然:“這人怕是又鑽牛角尖了,嘖,還真麻煩!”
她小手一揮,直截了當道:“公子你別誤會,我不是以此事來要挾你。我是想說,我有辦法讓你不戴眼罩冪籬,卻也不會讓人看到你眸色有異!”
話音落下,梁程煜卻皺著眉,一點反應也沒有。
不是他不想反應,而是在他成長的二十年來,日日夜夜都在盼望著有這麼一天,有這麼一個辦法,但現實卻給了他太多的失望與打擊。
他已經習慣了在希望面前退縮,退到別人看不見的角落,默默舔舐傷口,然後用厚厚的盔甲把自己包裹起來,翻出一身的尖刺,徒然地想要擊碎那些鋪天蓋地的惡意。
杜如芸倒是很理解這種心情,耐心地等待著對方理解自己話中的含義。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梁程煜站直了身體,轉身推門進房,“砰”的一聲,把杜如芸關在了門外。
杜如芸:……@¥%!&*%¥¥##!!!
*
進房後的梁程煜,再也不願硬撐,徑直走到床邊,和衣躺倒。
門外傳來恨恨的跺腳聲,那女人似乎低聲咒罵了句什麼,緊接著,腳步聲遠去。
梁程煜躺在床上,兩眼瞪著床頂的喜鵲報春雕花。
記得當年和母妃住在清冷的毓秀宮中,母妃的床頂上也雕著喜鵲。
那時的毓秀宮已形同冷宮,內里一片荒涼。母親說起來是妃子,其實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那年冬日,他在御花園和不知哪個宮裡的孩子打了一架,撕扯中,對方拉掉了他的眼罩。
那群孩子如同見了鬼怪一般,口中咒罵著,跑得遠遠的,卻在他轉身回毓秀宮的時候朝他的背後丟石頭和雪泥。
他的後腦被一塊尖銳的石塊砸破,血流了一脖子。
小梁程煜不敢就那麼回去,跑到一口井邊,拿手帕沾著冰涼的井水,努力把後腦上的血跡擦乾淨。
結果,衣領全都被他打濕了,寒冬的冷風一吹,凍得他直打哆嗦。
他躲在一處角落裡,待體溫把衣服都烘得半干,才回了毓秀宮中。
他記得,長年以淚洗面的母妃那天待他特別好,給了他很多好吃的,只可惜他那日很快就起了高燒,暈暈乎乎地只想睡覺。
他想,真可惜,不能和母妃多說說話,待他好了,一定多逗母妃開心,好好孝敬她。
許是平日裡皮慣了,身子健壯,那日到了半夜,他就自己退燒了。
迷濛中醒來的梁程煜,睜開眼睛,便看到床頂上的喜鵲報春,卻發現自己的雙手手腕舉過頭頂,被一張帕子縛得結結實實。
而他的母妃,正握著一支尖銳的簪子,尖端正對他藍色的那隻眼。
他大駭,母妃卻在他耳邊抽噎道:“傻孩子,你哪裡比不過別人?就是這隻眼睛不好。別怕,母妃這就幫你剜了這害人精,從今往後,你便和別人一樣了。”
他不記得當日是如何掙扎的了,只記得自己光著腳跳下了床,捂著受傷的臉頰逃到了殿外,一天一夜不敢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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