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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對袁淮親昵行為的縱容和默許,對自個兒冒尖露芽畸形情思的隨波逐流,都是因為他要走了。

此刻,盧老師的話化成一把格外銳利的刀,狠狠回捅在了他身上。

袁淮可能不會再按著原定的人生路子走下去了……他會害了袁淮。

李靜水身上的汗由熱轉冷,面色發白,結結實實打了個哆嗦。

盧老師哎呦一聲,「空調太冷了?抱歉抱歉,我平時吹得低。」

李靜水再開口時,嗓子都是啞的,「盧老師,我、我會勸勸他的。」

說完這話,李靜水都不敢多看盧老師一眼,仿佛是怕被他端詳出什麼真相,打開車門落荒而逃。

第一天上午考語文,袁淮感覺發揮還不錯,八股文一氣呵成,等他晃悠著文具袋走出來時,下意識就往最前排找人。

李靜水送飯積極,接考肯定也積極。

然而沒人。

袁淮納悶極了,他在密匝匝的人群裡頭扒拉了幾分鐘,才接到李靜水的電話,說是怕中午人多吃飯要排隊,先去飯館點餐了。袁淮總覺得這話聽著怪怪的,卻又無可挑剔。

所幸飯館不遠,走兩步就到了。李靜水還真沒撒謊,這是附近點評上評分最高的家常菜館,乾淨衛生,頗受附近學生歡迎,高考期間也是個熱門的落腳點,光同班同學袁淮就看見了兩個。

李靜水選了最靠角落的位置,還是平常那樣無微不至,早就燙好了餐具,晾上了溫水。

等兩個人吃完飯,飯館裡也漸漸安靜下來,不少考生趴在桌上或父母腿上休息。老闆娘人挺好,和店裡倆服務員挨個收拾了餐桌,再幫著蓄滿茶水,體諒學生和家長都不容易,並不催著客人們走。

袁淮當然沒膽子學人家往李靜水腿上躺,只是微微歪了身子,想在李靜水肩上靠靠。

沒想到李靜水居然躲開了,快速把包往桌上一放,乾巴巴道,「你趴會兒吧,趴著舒服點兒。」

袁淮看了眼坐在不遠處的同學,心下瞭然。

第100章 遺書

下午這場考數學,袁淮是參加過全國大賽的學科特優生,不需要李靜水操心。

盧老師也只遙遙打個眼色,暗示袁淮別輕敵,別不拿豆包當乾糧,其餘話都不用說。

袁淮朝倆人一頷首,信心十足,邁著很瀟灑的步子就進去了。

高考考什麼不大好預測,難度係數卻有個標準的分布曲線,去年這科難度觸底,一百二、三的人一抓一大把,今年大概率就要反彈到另一頭。盧老師本身就執教數學,心裡對這幫孩子的水平高低很有數,早給打過了預防針——尖子生是少數,要難大家都難,先別灰心喪氣,把有把握的都掃蕩了,再硬著頭皮死磕一番,指定能比別人多幾分。

收到試卷之後,八班的學生果然眼前一黑,得,讓盧鐵口猜中了。

袁淮卻讓幾道設了陷阱、障礙的大題調度起了勁頭,自個兒心裡清楚,題目越難,他越占便宜。

各個考場都籠在一片「數學太難」的愁雲慘霧裡,學生們怨氣衝天,最終化成實質,變成漆黑如墨的烏雲罩住大地。蟬鳴聲不見蹤影之後,樹葉開始嘩嘩搖晃,大風裹挾沙礫打在窗上發出噼啪聲響,風起雲湧之間,視野迅速就暗下來,教室里的燈光成了唯一的光源。

外頭兩條雙向車道已經讓私家車堵得水泄不通,車流齊齊亮著雙閃,一直冒到路口,交警來了也只能先陪站,要等下考了才能真正開始疏散。

校門口家長們擠成一片,各個手裡拎著雨具,焦心望著燈火透亮的教學樓。

李靜水也帶了傘,他站在大鐵門拐角處,這裡人少一些,聚集幾個擠不過父母正規軍的爺爺奶奶輩兒。

有個老太太看他面嫩,問他,「家裡是弟弟還是妹妹考試啊?」

李靜水愣了愣,只能說,「弟弟。」

老太太就笑了,「那你們兄弟倆關係蠻好哦……我們家孫子可憐,高考了爸媽還要上班,給孩子送把傘都沒功夫,還要勞動我這把老骨頭,要是能有個哥哥也好哦……」

後面絮絮叨叨的話,李靜水沒聽進去,他腦子裡還在理盧老師上午丟給他的那一記驚雷。

袁淮真在短短一周內就改了主意嗎?恐怕不是。

這三個月的短暫分離,煎熬得又何止他自己。

他和袁淮之間的關係實在複雜,人生活在一起的時間太久了,總會下意識忽略許多細枝末節。

他當年留下,是為了袁偉的遺願,也是對袁淮抱有一份深重的內疚和同情……他們在痛苦中結伴互救,撫愈傷口,慢慢地,憐憫和愧疚逐漸淡去,滋生出了更多有血有肉的感情。

他甚至說不上自己是在哪一刻真正心動的……是袁淮一路找到郊區把喝醉的他背起來的時候,是袁淮騎著自行車接送他做課程設計的時候,是讓袁淮在理髮店外面捧著他的臉說「行,不錯」的時候,又或者是得知袁淮為了他放棄決賽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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