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舅舅所說,這樁婚事還是母親費心籌謀而來的。在當時,我父親聲名不顯,母親看重的是祖父握有兵權,想藉此幫助舅舅坐穩朝堂。」
「再五年後的寧平六年,北狄大舉近犯,連克五城,那時候舅舅剛剛剷除把持朝政多年的奸相,整個大衛在連年的內亂中國力衰微,百姓民不聊生,無力抵禦外敵,只能求和。」
這寶貴的求和局面還是靠周家的犧牲換來的。
北狄的野心可不止侵占大衛的五座城池。
是周興率眾子死守城池,長子,次子,三子,五子,六子,七子皆戰死沙場,生生將北狄的進犯攔了下來。
北狄深恨周家,迫於無奈答應求和,除了索要金銀財寶糧食等賠償,還指名要長公主沈越和親。
沈越作為天子沈恆之姐,威遠侯周興兒媳,雲騎將軍周烽遺孀,於公於私,都和北狄隔著血海深仇。
公主和親,無疑是北狄對大衛和周家的雙重報復折辱。
「形勢所迫,再是不願,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就這樣,我母親在我父親戰亡不足一個月後,就作為和親公主,改嫁了北狄汗王。」
「我就是在北狄皇宮出生的。一直到寧平十六年,母親與新一任威遠侯裡應外合,聯手打穿北狄,才被接了回來。」
「可惜,北狄的艱難困苦熬幹了母親的心血,母親回來沒兩年,就病故了。」
話落,便是長久的沉默不語。
江初月聽著這些往事,心裡極不是滋味。
太平鎮國長公主的事跡天下聞名,他聽過無數次,卻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心酸。
只寥寥幾語,就讓他忍不住想要落淚。
他對太平鎮國長公主和周家上下都是敬佩的,唯獨對身旁的女子,心疼不已。
她雖然隻字未提自己在北狄那八年的處境,但不難想像,絕對是艱難無比的。
「殿下,你受苦了。」
江初月忍不住伸手撫上沈長樂的眉頭。
沈長樂愣住了,這句話舅舅和其他長輩對她說過,堂表兄弟姊妹對她說過,還是第一次從這男人的嘴裡聽到。
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覺,只下意識安撫似的扯了扯嘴角,看著江初月。
「無妨,都過去了。」
……
從太平鎮國長公主府出來以後,沈長樂將江初月送回家。
早在幾個月前,沈長樂就出錢給馮氏父女和江滿月一家各自置辦了宅子和產業。
馮文繼續當起了私塾先生,江滿月夫妻也如願開起了麵館。
「殿下……」
沈長樂把江初月送到,轉身欲上馬車,卻被拉住了衣角。
「怎麼了,讓你見見家人還不高興?」
能和家人團聚自是高興的,但江初月覺得沈長樂此時狀態不太對勁,有點擔心,下意識就攔了一下。
「捨不得我?」
沈長樂見對方不說話,出言調侃。
「沒……」江初月有些不好意思,趕緊鬆開手。
沈長樂:「就只給你放半天假,晚上還是得回去的。」
見面前男子仍有些猶疑,她伸手摸了摸對方的頭,「我這會兒有點事,先在哥哥家待著,乖乖等我忙完接你好不好?」
什麼嘛,說得好像他一刻也離不了她似的。江初月心內嘀咕。他巴不得天天和家裡人見面呢。
這麼一打岔,江初月心裡那點子隱憂也就散了,不再多言。
沈長樂今天的行程都是安排好的,她提前就讓荷風準備了禮品,幫著江初月帶進去。
大人用的,小女孩用的,吃的,喝的都有。
之後,沈長樂獨自去了廣寧寺。
仍是之前那個大殿。
沈長樂略過正殿的佛陀,徑直進了側殿。
「姑姑,我來看你了。」
她跪坐在蒲團上,看著貢桌上的排位。
春兒,大衛百姓,建平十五年因地方饑荒被賣入宮,建平十七年被指派給嫡公主沈越為貼身侍女,永寧二年隨公主出嫁,永寧六年陪同公主和親北狄。
是太平鎮國長公主在異國他鄉最看重的親信。
所以才會被委以重任,以愛女相託付。
沈長樂作為周烽的遺腹子,天然被北狄上下所排斥厭惡,甫一離開娘胎,就被扔出宮廷。
在那樣的艱險處境下,沒有春兒的保護,她活不下去。
可最後,她成功的活著回了大衛,對方的生命卻永遠停留在了永寧十四年的夏天。
「今天過來是想跟您說件事兒,我有喜歡的人了……」
閒話絮絮叨叨,時間過得很快。
「……好了,姑姑,我該走了,以後有機會再帶他來見你。」
沈長樂笑著上了三炷香才離開。
走出大殿,荷風再外面等著。
「殿下,您還好嗎?」
荷風觀主子面色蒼白的厲害,十分膽心。
沈長樂:「扶我去馬車上。」
「可是頭疾又犯了?」荷風大驚,趕緊扶住沈長樂,「殿下,不如先移步寺中客房裡緩緩。」
「我沒事,不去客房,回城,接上江郎君回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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