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琸氣惱,牽著另一頭驢子跟上去。
他仗著武人身強力壯,倒沒有落後。
只是走了大半人,漸漸出山,人跡多了,劉琸便有點受不了。
阮韶騎驢他走路,人人看他眼神都像看著跟班小廝。
劉琸堂堂中山王,何曾受過中等屈辱?
可他都已經放了話不騎驢,現在騎上去,不就是等著被阮韶嘲弄。
阮韶早就看出劉琸為難,暗自好笑,就是不開口給他個台階下。
非但如此,下山的坡道平緩,阮韶一抽驢臀,驢子撒開蹄子就往下沖。
劉琸看阮韶一陣狼煙而去,氣得七竅生煙。他左右看看無人,終於把牙一咬,硬著頭皮跨上驢背,追趕而去。
阮韶也沒跑遠,就在坡下拐角等著。看著劉琸騎驢而來,他把腰一插,毫無風度地哈哈大笑起來。
劉琸麵皮漲得紫紅,直想掐死阮韶,「笑什麼?沒見過人騎驢?」
「我確實沒見過大庸的中山王騎驢。」阮韶抹著眼角淚水,道,「人家可是非汗血寶馬不騎的。而今倒是把個驢子騎得這麼歡。驢上英姿真讓人過目難忘。」
劉琸皮笑肉不笑地哼了哼,「那你最好記住一輩子。」
兩人鬧夠,趕在天黑前到了山下的小鎮上。
越國剛結束多年戰亂,百廢待興,不過這樣偏遠的小鎮並未遭受戰火肆掠,百姓安居樂業,生活祥和。
兩人投宿客棧。劉琸看著阮韶用越國方言同掌柜交談,又去路邊老嫗那裡買零嘴小吃,忙得不亦樂乎。
此時的阮韶一派輕鬆愉悅,毫無拘束,笑容純淨得就像山間小溪。這和他在大庸帝都那時刻都保持著的警惕戒備、魅惑墮落的樣子,簡直有著雲泥之別。
劉琸微微走神,他不知道哪個才是真實的阮韶。
阮韶當夜便用特殊的方法聯繫了一下阮臻的人。
大概這裡太過偏僻,他們沒有在這裡布置人手,信號發出後,沒有回音。
劉琸吃著鹽水花生,問:「你怎麼就那麼相信自己對阮臻的影響力?你是對他付出巨大,居功甚偉,可人總是會變的。他當年對你山盟海誓,分開七年,也許他早已有了新歡。那個徐子攸,對他的付出可不比你少。」
阮韶冷冷瞥他一眼,奪了他膝上的零食盤子。
劉琸拍拍手,起身回自己的房間。走到門口時,身後傳來微弱的聲音。
「我必須這麼相信。不然,我根本支撐不過這些年。」
-
兩人次日買了些吃穿之物,又添了些銀子,將兩匹驢換成了兩匹拉柴的馬。
劉琸挑的馬雖然看著不起眼,卻都是好腳力好脾氣的良駒。兩人一路策馬朝下一個城鎮而去,路上快了許多。
出了山,沿途就偶爾可見戰後復興起來的村落,皆粉牆烏瓦,雞犬相鳴。
田間碧浪滾滾,稻穀已開始灌漿,離豐收之日已不太遠。
兩人在田邊略微停留,望著這一片安居樂業的景致,各人心裡都有一番思量。
劉琸忽然說:「阮臻的確有所作為。」
阮韶看了他一眼,說:「想想,若是兩國戰爭再持續下去,這樣的好光景又能維持多久?大庸連著兩年大旱,京都米珠薪桂,尋常小民都生活見窘,更何況受災百姓。庸越兩國自古為鄰,時代交好,你父皇卻偏偏野心勃勃,乘越國內亂之時南下侵占。你在邊關從軍三年,也該知道兩國邊境數縣的百姓幾百年來一直通婚,血脈早已融為一體。而今為了上位者的自私,卻要那麼多親人分開……」
劉琸失笑,「我說一句,你說那麼多。我打過仗,見過無數人死在眼前,其中又有許多和我熟識交好的同伴。相信我,我最是痛恨戰爭。」
阮韶催馬加速,譏笑道:「兩國若能談和,也不枉您中山王屈尊降貴騎了一回驢。」
劉琸暗罵一聲,策馬追去。
兩人顧著趕路,沒有在縣城投宿,入夜便歇在野外河邊。
篝火邊,劉琸看著阮韶把洗過的衣服攤在石頭上。
他還濡濕的頭髮披在背上,浸濕了衣服。那薄薄的布衣貼在他削瘦的背脊上,勾勒出身體的輪廓。
時隔三年多,劉琸還記得這把烏絲有多柔軟順滑,也記得這粗陋布衣下是身軀是多白皙柔膩。
明明不知道被多少男人擁有過,可這人總有法子保持著一股出水白蓮一般的清高孤傲。真是讓人鄙夷不齒,卻又不可自拔地為之痴狂。
阮韶對劉琸灼人的目光沒有知覺,只是說:「你可想好見了阮臻後,如何和他談了?若談不好,你可兩邊都討不到好。」
劉琸滿不在乎道:「若目的一致,三言兩語就能談妥。若不一致,那也不過是一言不合就翻臉。」
阮韶扭頭朝他笑,「你這人做事,一貫這麼爽快。」
火光將他面色映得紅潤皎潔,宛如暖玉,雙眸璀璨明亮,有火苗在裡面跳動。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