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我說了謊。」
有一刻,湯岩忘了自己在做什麼。他的手掌貼著地面,視線低微,兩眼通紅,看不到水幕之後的山石。
只有反覆爆炸的土地與斷裂的木橋橫在眼前。
將他意識重新拉回現實的,不是張思議的叫喊,不是飛鼠陣型的慌亂,而是從地平線響起的悠遠鐘聲。
「當——當——當——」
鐘聲連綿著,在數聲之後中斷。而這令人驚異的數聲,已經換來了天地之間的安靜。
湯岩眼中褪去了大部分紅潮,他看清自己被弄髒的兩手,以及在身邊的張思議。
張思議仰頭望著遠處,許久沒有說話。
斷橋上的水幕已經落下,遠處沒有了山石、納祈與白馬。
「被他跑了!」湯岩握起拳頭,敲了敲跪地的大腿。
成群的飛鼠也開始四散。似乎只要湯岩與山石不是面對面,它們就失去了攻擊的理由。
「湯岩。」張思議說,「我該走了。」
湯岩一時沒能明白她的話。
「如果你決定不出去,那我就自己走了。我已經知道鐘樓的方向了。」張思議的目光回落在湯岩身上,有了告別的意味。
湯岩領悟了,繼而失落地「哦」了一聲。
「但是我想提醒你,我見到的無腦人也好,星隕也好,學校里的人也好,這些是三種不同的人,雖然說不上理由。山石和納祈又是另一種不同。或許,你也退一步去接納他們……啊,我也不知道我說什麼才好,可能你不想聽吧。那我……就出發了。」
「等等。」湯岩徐徐站起,但並不打算挽留張思議,只是有一句交待,「你聽著。我接下來說的話只有一部分是真的。」
「為什麼?」張思議有些心慌,「為什麼不說實話?」
「說實話的好處沒有你想像中的多。再說一遍,我說的話只有一部分是真的,至於哪一部分,你最好永遠都弄不明白。」湯岩說,「我在一間紅色的房子裡撈起過銀龍魚,我和將軍都喜歡它的味道。我說了謊。」
「這是什麼,詩歌嗎?」
「就當是吧,你能記下?」湯岩緊盯著張思議。
「我在一間紅色的房子裡撈起過銀龍魚,我和將軍都喜歡它的味道……」
「我說了謊。別忘了這句。必要的時候,你要把這句話說給別人聽。」湯岩的目光移向地面,「你走吧。」
張思議離開的決心,與湯岩留下的決心不相伯仲,兩人在沉默中分道揚鑣。
張思議向著剛才鐘聲響起的方向走去,趁著天亮,加快腳步。近一個小時後,她終於在視線盡頭發現了鐘樓的模樣。說是鐘樓,其實是一隻倒垂的喇叭形瓷鍾,外形總覺得有些眼熟。在抵達鐘樓之前,她還看到了土黃色的荒地上一個黑色的矮小背影。
「星隕?」張思議脫口而出。
前方正是星隕。她回頭,情緒保守地將視線聚焦到張思議身上。
在張思議看來,她一如既往,有點呆。快步追上她時,張思議發現她藏在袖子下的手中緊握著什麼。仔細一看,竟然是一隻手機。
張思議伸手向後摸了摸背包。她確定自己的手機還在包里,剛才她用大一給的電池充上了電,但還是有些擔心地問:「那個,是你的嗎?」
星隕將手機往回縮,輕聲說:??「我做的。」
張思議面露驚色:「看起來和真的一模一樣啊!」
星隕放下警惕,將手機伸向張思議,有些可憐兮兮地指了指屏幕。
張思議發現,這隻手機雖然可以觸屏,但始終只能顯示一個界面。她尷尬地笑道:「我也不知道怎麼辦。不過,你已經很厲害了。」
被誇獎的星隕開始搖擺黑袍,她似乎有些高興,伸出了另一隻手:「這個,送你。」
她的手掌上逐漸匯聚起一個白色的瓶子。瓶子完成時,張思議認出那是一隻儲霧罐,並驚慌起來:「你……也有複製的能力?你到底是……」
星隕將手掌推到張思議面前,示意她收下儲霧罐。
張思議的儲霧罐被大一拿走了,一路上她都在小心避免麻煩的哮喘發作。雖然平喘氣霧劑還在自己手裡,但她一直以來依賴儲霧罐帶來的安心感。眼前的這隻幾乎和她擁有的一模一樣,她雖然猶豫,還是收下了,並呆愣了一會兒,沒有道謝,也沒有誇讚。
星隕等待張思議說些什麼,卻沒有如願。她大概以為是自己的表現不夠精彩,便又開口:「女孩,讓我摸摸你的心臟。」
張思議本能地後退:「不行。」
星隕向前,拉起張思議僵硬的手,伸向自己。
張思議的手指,在星隕的衣袍下只摸到了空氣。她嚇了一跳。接著,空蕩蕩的衣袍逐漸鼓起,似乎長出了軀幹。
張思議臉色煞白:「你……」
在未成形的軀幹中,釋放出麻痹的能量,順著張思議的手臂,延伸到她的雙眼,她的頭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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