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若非喪儀大典,太后分身乏術,朕又怎能見皇兄一面?」
謝瑾:「喪儀事關皇室體面,不是兒戲。」
「死人的事,終究是做給活人看的,朕也從來不在乎什麼體面。」
裴珩壞笑:「皇兄倒不如想想,日後到了弄月閣,要憑藉什麼來博朕的青眼,那幫弄臣可都是個個身懷技藝,要想出挑可得費點心思。」
謝瑾頸下微紅,面容還是一如既往的端肅:「皇上今日專程過來,只是為了給我戴這鸝鳥釘麼?」
「是又如何?」
裴珩毫無愧意:「朕可是無時無刻不掛念著皇兄,像皇兄胸懷大志之人,總不能窩在永安殿當一輩子孝順兒子吧。怎麼,你覺得這鸝鳥釘不好看嗎?」
裴珩忽又抬聲往外喚道:「齊光。」
殿前司護衛齊光立刻走了進來:「卑職在。」
裴珩又將同樣的話問了他一遍:「你來說,你舊主子戴上這玩意,好不好看?」
「這……」
齊光只遠遠看了謝瑾一眼,就忙低下了頭,深覺冒犯不敬,當即跪了下來:「請皇上恕罪!」
他從小就是謝瑾的貼身侍衛,伴著謝瑾一同長大,情誼深厚。
可就在裴珩回宮後的第三年,因一場意氣之爭,齊光不得已離開謝瑾,入東宮做了裴珩的護衛。
這些年,齊光身在曹營心在漢,始終念著舊主。
裴珩對此並非不知情,可還是一步步提拔他做到了三品殿前司指揮使的位置,顯然是別有居心。
「慌什麼。朕只是問你,他這模樣好不好看,讓你誇幾句好聽的話,就這麼難以啟齒麼?」
齊光額間冒汗,緊握著腰間的劍柄,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才說:「……皇上,卑職乃一介粗人,眼拙,實在辯不出美醜。」
裴珩還掛著笑,面色卻沉了下來。
齊光知道自己已然駁了裴珩的興,也知道他是個陰晴不定狠辣的帝王,可為了謝瑾,還是咬牙硬著頭皮道:「請皇上三思!士子尚可殺而不可折辱,大殿下是您的兄長,身份尊貴,他怎可與那幫以色藝侍人的弄臣一起——」
「瑾,謝主隆恩。」
這話謝瑾是用力咳著說出來的,才勉強蓋過了齊光的聲音。
「殿下……」齊光哽住了。
裴珩也是一怔,壓低冷眉,嘴角隱隱抽動了兩下:「謝瑾,你說什麼?」
謝瑾又緩聲而咳,撐著稍坐直了些,而後抬眸望著裴珩,語氣溫潤堅定地對他說:「這枚鸝鳥釘,我收下了。」
永安殿的門窗緊閉著,卻無端一陣風動,將爐內最後一段香吹落成了灰燼。
謝瑾在世人眼中是塊無暇美玉,芒寒色正,磊落坦蕩地立於這亂世之中,是那些背井離鄉、骨肉離散人們的一絲希冀。
可裴珩恨透了謝瑾。
十年來,他用盡了各種心機手段,無一日不想狠狠扒了那層高潔的皮囊,親眼看一看卑鄙、齷齪、虛偽、下賤的謝瑾,會是什麼樣?
萬一比自己還要不堪呢?
可惜,謝瑾不僅生得耐看,心性也耐磨。
他越是被折磨欺負,就越襯得他堅韌柔軟,也越顯得裴珩對他的所作所為卑劣而可笑。
——就如同今日一樣。
謝瑾這坦然接受的態度,無疑反向惹惱了裴珩。
那股積壓多年的勝負欲又一次充斥了裴珩的內心,恨與不甘交織錯亂,幾乎要令他發瘋,逼他拋棄這十年來在宮裡好不容易偽裝起來的教養,露出那卑劣齷齪的秉性……
「給朕滾。」裴珩用最後的耐心對齊光下令。
齊光見勢不好,還是冒死大聲進言:「皇上,前殿喪儀已經——」
「滾!」裴珩臨近爆發邊緣。
殿外又衝進來兩名殿前司護衛,將齊光強行拖了出去。
門一關上,謝瑾的雙手手腕就被裴珩用虎口卡著,狠狠架過了頭頂。
他病體未愈,抵抗不過裴珩突如其來的蠻力,露出驚恐之色:「裴珩……你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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