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瑾面色不改:「有皇上第一句話,便足夠了。」
他這是嫌自己說了通廢話?
裴珩臉色一青,掀袍就往外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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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今夜戶門緊閉,正廳中坐了不少南黨要員。
「……康懷壽提出覆審只是第一步,審刑院還要依照當年的案件卷宗,對照疑點一一核對,方可交給刑部立案重審。就算立了案又能如何,時隔二十八年之久,人證物證都不齊全,刑部要搜羅拼湊起當年所有線索,反證謝雲沒有叛國通敵,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下官倒是覺得,丞相不必為此事過於憂慮了。」
司徒釗呷了一口茶,面上仍心事重重:「刑部有我們的人,此案若只交由刑部辦,是不必憂慮。可今日是康懷壽親自出面重提舊案,這背後之人,多半是有備而來。」
「丞相說的可是謝瑾?」
「聽聞他已被皇上幽禁在弄月閣,太后又已啟程去了靈福寺清修,內宮無人幫襯他。憑他有通天本事,如何掀得起浪來?」
席間正討論得激烈,一相府下人匆忙來報:「丞相大人,皇、皇上不知為何突然造訪,御輦此刻已到了正門外!」
眾人皆詫,不多時就見裴珩一身明黃色的便服,闊步肆意走了進來。
司徒釗隨即舒展開笑顏,走下去親迎。其他人也紛紛離座,下跪行禮:「臣等見過皇上——」
裴珩受著禮,一路穿過正廳,自覺上座,占了司徒釗原先坐著的那把椅子。
下人見狀,也只得趕緊再搬了把椅子過來,放在裴珩身側,司徒釗才得以重新坐下。
裴珩在廳內掃視了一圈,發笑道:「諸位愛卿快快平身吧,這又不是長昭殿,無須多禮了。」
這話有些微妙,聽得底下幾人羞愧,面紅耳赤起來。
司徒釗笑道:「皇上深夜前來,怎麼不提前知會一聲?臣等也好提前恭候。」
「朕有事想不明白,實在夜不能寐,便臨時起意,想過來請教相父。哪承想這麼晚了,諸位愛卿還是這般勤勉,在此商議國事。」
裴珩說著,又對著司徒釗擠出了一分惶恐之色:「朕今夜貿然前來,可是打擾到相父和諸位大人商議正是了?」
司徒釗也忙做出一副傷感,長吁短嘆,與裴珩演了一出「父子情深」:「皇上這是說哪的話,要如此實在是生分見外了!在座的都是與皇上都是一條心的,談什麼打擾不打擾?」
話是如此說,可在裴珩來之前這幫人分明還討論得激烈,一時被打斷後,竟無人敢再說半個字。
裴珩都飲完了一盅茶,見這鴉雀無聲死氣沉沉的場面,笑著提醒:「諸位,怎麼不繼續?」
他們面面相覷:「這……」
一年輕官員起身打破了這尷尬的局面,就著方才的話題說道:「皇上、丞相大人,下官恰恰以為,謝雲舊案應當重審——」
此言一出,在場四座皆是一驚。這可是丞相府。
裴珩將視線投了過去,發現這人就是上次在陵陽殿前以頭撞石獅的秦焦,他的額角上還留著一大塊疤。
裴珩悶嗤:「哦?為何?」
秦焦振振有聲:「一來,百姓對謝雲之死多有怨念不滿,民間一直有『朝廷逼死忠良』的說法,究其原因,是謝雲當年未等結案就自刎謝罪,留下許多疑點無從查證,草草結案,遭後人口舌。此番若能重審,正好可以趁此機會,將謝雲叛國通敵的罪證一一補足,讓所有人心服口服。」
「二來,舊案既是謝瑾要覆審,那不如正好藉此機會,反將他一軍:向天下昭告謝瑾就是謝雲的親外孫,乃通敵叛將之後人,與大雍皇室劃清界限。如此,亦可解皇上多年心頭之患。」
這人一本正經、清高闊談的模樣倒是有些像謝瑾;可此等惡毒心腸,混淆是非的本領,連裴珩都要自愧不如。
裴珩的臉色逐漸變暗,可待到秦焦說完,他又迸出一聲大笑,撫掌稱奇:「相父,這人實在有趣,是個人才!」
司徒釗也跟著哈哈笑了起來:「皇上眼光獨到,他的確是個可用之材。」
其他官員反應過來,也連連跟著讚許。
「秦大人方才所言,是已然斷定謝雲坐實了通敵叛國的罪名,那倘若謝雲當真無罪呢?難道,秦大人是打算靠捏造偽證來一一補足謝雲叛國的證據麼?」
一陣清麗的女聲穿過屏風而來,雖不夠響亮,甚至還有幾許溫婉,但足以振聾發聵。
南黨中人都知相府中有位知書達理、善作文章的夫人譚瑛,不過礙於身份,她鮮少在外拋頭露面。平日各路官員來府中議事,她最多也只是在屏風後旁聽。
像今日這般發聲,實為少見。
也實因這案子非同尋常,秦焦又在御前說了這般荒唐的言論。
秦焦也知道屏風後的人是丞相夫人。
可這裡本來就沒有女人的位置。
他一介六品,此時也無需對她一個女人用敬語,直說道:「謝雲已然身死多年,清白於他有何用?不如利用好此局,為皇上圖謀。若他真是個忠烈,也不枉他生前對大雍的一片赤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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