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樂聲忙不迭地響了起來,弄臣們只得硬著頭皮,繼續往下唱。
宮人也連忙撤走了那些摔碎的器皿,重新上了酒與瓜果。
好似方才無事發生。
裴珩去捏了顆葡萄吃,語氣稍正經了些:「皇兄是個絕頂聰明人,織了張大網,每一步都早有安排算計,挖了坑等著朕和群臣往裡跳呢。那案子想往下推,需要證據,你知道朕遲早得來找你,所以一點也不急,是不是?」
裴珩戲弄羞辱的手段愈發不知收斂,一次比一次肆意放蕩,以至謝瑾現在還沒將情緒完全藏好。
他面色冷冷地說:「沒看出來,皇上今日這一出是想求人,我還當是為了泄憤撒氣。」
裴珩勾唇一嗤,不肯輕易服軟:「朕是替耿磐問的,不算自己求人。他如今是刑部尚書了,手裡捏了這麼幾樁大案,心裡沒譜。再說這些案子難道不是你一手摺騰出來的,有始有終,皇兄還想半路不認帳?」
謝瑾微詫:「耿磐升了刑部尚書?」
裴珩又去倒了一杯酒,就著葡萄一起吃下,悠悠說:「十多天前的事了,杜老尚書奏請告老還鄉,朕就乾脆提了耿磐任刑部尚書,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沒想到皇上會提拔耿磐。他出身建康望族,少時則是在北方求學入仕的,因此兩黨都不太待見他,但不妨礙他在刑部屢破奇案,是個可用之人。不過,皇上沒有擢升南黨官員,司徒釗應當不大樂意吧?」
謝瑾頓了下,一針見血:「記得皇上最早還不同意翻案,如今這般插手上心,莫非是想利用謝雲的冤情,敲打司徒釗?」
裴珩面色微僵,覺得自己的那點心思這下全被謝瑾看穿了。
他不像謝瑾,但凡做什麼事都必得周全大局、師出有名,他只掂量自己的好處。
片刻,裴珩才想起把葡萄皮吐出來,嘴上還不肯承認:「你挺能扯,他可是朕的相父,朕敲打他作甚麼?」
謝瑾正色:「司徒釗眼大肚小,心性手段皆不算上乘,唯有案頭策論寫得還算不錯。此人能久坐一國之相的位置,憑的只是氣運,皇上又何必認一個小人作父。」
「皇兄難道不知道,朕也是個小人?」
裴珩動作狎昵,去纏他那隻被撕碎的袖子,卻又壓低嗓音刻薄道:「說案子呢,皇兄怎麼就開始挑撥離間了?朕與你好到什麼程度了,你瞧瞧自己夠這個格麼?」
「也是。」謝瑾語氣很淡,腕骨先去擋開他的手腕,掌心無意貼拂了過他的手背,指尖相觸。
裴珩不知為何,突然很想去抓那隻拒絕疏離的手,最後只撫摸到一寸絲滑柔軟的布料,他不由失神一笑,一語雙關:「皇兄不給點實在的,朕還不如專心聽曲兒。」
謝瑾心緒微麻,也不想讓裴珩窺探見自己此刻的神色。
他扭頭望向湖心亭,半晌,才說:「弄月閣的曲子實在算不得好,明日,我帶皇上去個好地方。」
第20章 哥哥
連年戰亂從不妨礙建康的權貴商賈縱情聲色,芸街上的青樓楚館各個門庭若市,白天裡生意就十分興隆。
謝瑾先下了馬車。
裴珩隨後掀簾,抬頭看到「挽春樓」三個字,又聞到撲面而來的脂粉味,不由從胃裡泛上一股嫌惡。
他沒有出車,擰眉不滿:「你說帶朕來的好地方,就是這?」
謝瑾見他有些猶豫,並未多想,問:「你從前常混跡市井,沒有來過麼?」
「自然來過……」裴珩面上不肯服輸,反諷道:「只是沒想到皇兄人前一派正人君子,居然也會逛窯子。」
謝瑾淺笑不語,沒有同他爭口舌之快。
挽春樓的當家老闆崔十娘已搖著鎏金團扇,熱情地出來迎客:「大公子,許久不來,還以為你將奴家和咱們姑娘都忘了呢?」
十娘是玩弄風情的老手,她連扇穗都未曾真正沾到謝瑾的身,可舉手投足間,儘是親昵獻媚,好不親熱。
裴珩這便立馬跳下了車,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了中間。
崔十娘掩扇打量他,笑如銀鈴:「喲,這位郎君生得好俏啊,是頭一回來吧?」
謝瑾回頭看了裴珩一眼,向她介紹道:「這是舍弟。」
裴珩微頓,也沒反駁。
崔十娘當即反應過來眼前這位俏郎君的真實身份,「噯呦」退了半步,福身嬌軟笑道:「怪奴家眼拙,原來是二公子!真是貴客,方才失禮了。今日二公子有什麼想吃想喝的,或是有看上哪位姑娘,只管點上,反正呀都算在您哥哥帳上——」
她打著趣,媚眼又明晃晃地落在了謝瑾的身上。
謝瑾似是早已習慣她這幅做派,只是籠著淡淡的笑意,沒應承,也沒駁斥。
裴珩看不慣,聲音一沉:「他在你們這預存了多少銀子?」
「這可記不清了,不過咱們大公子金玉滿堂,十萬八萬白銀總是給得起的嘛。」崔十娘扭著腰,便招呼他們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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