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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風拂過,他的耳廓又不聽使喚地一陣發燙。

於是他稍稍抬起額頭,保持出一段距離,卻又撞上了裴珩的視線。

裴珩眼中的情意要溢了出來,喉結不住滑動,輕聲呢喃:「哥,我想——」

謝瑾忍著沒再看他,可他能真切感受到裴珩目光中流淌著的,是情和欲。

欲望簡單,他們已為彼此疏解過很多回,得心應手。

可欲望是被那情帶出來的,情在欲之前。

裴珩其實不虧欠自己什麼。

謝瑾單純是承不住這份情。

「皇上——」他深吸一口氣,有意打斷了他。

裴珩話到嘴邊,情緒就硬生生停了,宛如泄氣。

謝瑾:「今日我來赴約,其實也是有一事相求。」

裴珩稍愣,望著他預感不好,可還是耐著性子:「什麼?」

謝瑾將溫情悄然藏起,稍稍凝重幾分:「我想去趟巴嶺,助魯家軍解決山匪之患。可以的話,明日就出發。」

第73章 私心

「……你要走?!」

裴珩面色驟然沉了下來, 呼吸一滯,喉間克制著壓低聲音:「你明知道,朕捨不得駁你……除了這個, 其他什麼都會依著你——」

謝瑾看著裴珩, 亦不覺生出憂容, 他眉梢輕落,避開視線不緊不慢道:「皇上今日應當也收到了西南前線的軍報。巴嶺匪患一日不除,魯家軍就無從進攻滿州腹地,這是他們作為前鋒部隊的第一仗, 也是打開中原西南戰局的關鍵一戰。山匪是塊狗皮膏藥, 若是八萬大軍空耗在這個關口上, 拖得一久,勢必會影響全盤作戰計劃。」

「朕知道匪患要除, 可也不該是你跑大老遠去除!這事你若放心不下, 朕可以安排旁的人前去支援。」裴珩緊繃著下頜說,背後五指也忍耐般嵌進樹幹,不一會,指縫裡就全是硬巴巴的樹皮碎渣。

謝瑾:「少時我曾隨陸九達將軍剿滅過贛州一帶的匪寇, 算有些經驗。何況, 我如今在宮裡,也是閒人一個。」

裴珩氣息一急,忙道:「你若不喜歡閒著, 朕大可勻一些朝政出來,你高興時便做一些, 累了便不做,這樣不好麼?」

他心急嘴快,說出這話後又覺得不大妥當, 生怕謝瑾會覺得自己對待朝堂之事過於兒戲,又將他當成了籠中雀——這是謝瑾的忌諱。

於是他忙患得患失解釋:「朕說這話……並無輕賤你的意思。」

「我知道。」

謝瑾溫和的語氣里似有安撫之意,將裴珩的急躁撫平了不少。

他的眼神卻還是清泠泠的,道:「只是如今朝中黨爭止息,冗政冗官之弊皆有好轉之勢,有皇上和譚相在,六部各司其職,內政已清明了不少。宮裡頭如今有我沒有,差別不大,而時隔多年與北朔戰局全面拉開,前線才是最焦灼的地方,多一個人總能多出一份力。」

「不過皇上說得對,朝中能者眾多,剿匪未必非得我去。可我此時想離開建康,除了想幫魯家軍、想幫滿洲的百姓,也的確夾帶了我的一點私心——」

「什麼私心?」裴珩一凜。

人人都有私心,可謝瑾鮮有,就算有,也從不在人前顯露。

什麼事值得他冠上「私心」二字?至少裴珩沒從他說起過。

以至於在這個節骨眼上,裴珩很容易就生出敏感與嫉妒,往前一步逼問:「難道,你是為了魯瑤?!」

「你還喜歡她?」

「你喜歡過她?!」

謝瑾愣了幾下,不知是該笑還是該惱:「……不是,都不是。」

裴珩暗鬆了口氣,疑慮這才徹底消散:「那你為何非得親自去巴嶺?你有什麼法子對付山匪,告訴朕,朕派人替你辦妥便是,何必要長途跋涉?」

又貼得太近了。

謝瑾往後退了半步,後背就緊貼在了樹幹,無路可退了。

他默了下,面色惻然,暗攥著拳,又生出一份坦蕩:「為了,避你。」

裴珩瞳孔微震,謝瑾的回答算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可他的心還是止不住一陣絞。

「如此傷人的話,皇兄本可以不說……」

他眼底哀怨又故作瀟灑地一掃而空,自嘲似的苦笑:「不過,說出來也不打緊。反正朕早想好了,這輩子,除非朕死了,都不會死了這條心——」

謝瑾擰眉望著他,清冷的眸子也被勾起了情意,生出了一絲聖人不該有的憐惜,唇珠輕抿:「避你……並非是對你無意。」

裴珩又是一震,渾身都沒法動了。

謝瑾有些不好意思:「皇上沒有錯,反而是我優柔長戚,看不清自己的心,亦不知該如何與皇上說,又說些什麼。」

聽他親口訴說著自己糾結不確定的情意,裴珩霎時就已心如擂鼓。

謝瑾睫毛微微顫動,垂了下來:「我惱的是我自己,藉此機會暫時離開建康,也是私心想理一理自己的心。」

這番話就足以讓裴珩欣喜若狂,至少,謝瑾的「私心」是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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