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深夜被召來陵陽殿, 也大抵猜到皇上傳召自己並非什么正大光明之事,忙答道:「皇上謬讚,微臣慚愧, 是藥三分毒,不同的藥對上不同病症, 便會有不同的效果罷了。微臣醫術淺薄,遠不及院中諸位前輩經驗豐富,不過是膽子大了些, 心細了些。」
裴珩勾唇輕笑:「好一個膽大心細,朕需要的便是同你這樣的人才。不過替朕辦事,心腸更得狠毒些。」
沈良忙不迭地跪了下來,以表忠心:「皇上有何吩咐,微臣定當萬死不辭。」
裴珩冷聲一嗤,居高臨下道:「聽聞謝茹身子有恙,這些年一直反反覆覆治不好。朕心中掛念朕的養母,唯恐她途中病體難捱,白白受一番苦楚,所以命你即刻同殿前司出發接應謝茹,為她診病調理——」
他撐肘一頓,低眉又露出幾分陰狠:「務必,不得讓她活著回到建康,且不得露出痕跡,遭人口舌非議。」
沈良心下微震,忙斂目道:「請皇上放心!」
……
昨日惠州告急,于震洲所領的定安軍與烏蘭達魯正面交戰,戰況激烈,每隔半日則必有一封軍報發往宮中,前線局勢瞬息萬變。
裴珩與前朝諸臣無不為此焦頭爛額,忙得腳不沾地。
謝瑾為了避嫌,不便公然插手前朝的決策。
不過為使裴珩不分心,他還是分擔了些別的事務,譬如與他自己相關的那樁歌謠案。
刑部很快便查到了線索,耿磐今日陪謝瑾一同出了宮。下車繞過石板巷後,一行人便來到了一間簡陋窄小的學堂。
「殿下,這間澄明書院,經查便是最早傳出那首歌謠的地方。」
這書院建造已有些年頭,破敗大門前貼了官府的封條,更顯蕭條。
謝瑾環顧四周:「這是一間義塾?」
耿磐:「不錯,建康城每年都有不少從北邊因戰亂逃亡來的流民,這澄明書院便多是招收那些從外來貧寒子弟與,免費為他們開蒙。」
「北邊?」謝瑾警覺了下。
「那幫孩子只說歌謠是從流亡途中道聽途說來的,也說不清楚究竟是何人所作,這便難查了。下官還審問了這間私塾的先生,也並未查出什麼特別之處。」
謝瑾點了下頭:「有心人有意為之,想來定是隱去了關鍵證據。」
耿磐若有所思,也覺得拿捏不好,便作揖請示:「那殿下覺得,這案子接下來該如何查辦為好?」
謝瑾鼻尖輕嘆,對耿磐淡淡一笑:「在下知道耿尚書為了查案,著實辛苦。可這不過是一首歌謠,能傳唱開,無非是百姓對皇家秘聞感興趣,圖個新鮮。如今既已查到這一步,也算是有個交代了。戰事當前,在下倒以為,不必在此案上多耗力氣,耿尚書覺得呢?」
耿磐愣了下,低聲勸道:「可朝野上下因此對殿下非議不斷,據說已有彈劾殿下的摺子遞到了御前,殿下當真不介意麼?」
謝瑾目色微落:「說不介意,太過虛假。可面對這些流言,我眼下又能如何自證呢?退一萬步說,我的確不知自己的身世,連是否該當自證,都不得而知。」
「這……」
耿磐一時也無言。
他知謝瑾是個清正謹慎之人,不知真相之前,不應拿著臆測的結果去反證,這也確實是查案的大忌。
若那歌謠真只是撲風追影,等風頭過去,任由之平息,也不失為一個穩妥的辦法。
耿磐對他心生出敬意,忙道:「殿下,下官明白了,只是皇上那邊——」
謝瑾:「皇上那邊,我自會與他說明,不會牽連刑部和大人。還請刑部儘快放了那幫私塾先生,讓孩子們重新上學吧。」
耿磐是裴珩的心腹重臣,早就對二人關係有所察覺,這次回來後更是證實了。聽他這麼說,提著的心便也落回到了肚子裡,一切都聽謝瑾打算。
謝瑾已掀袍上了馬車,準備回宮。
不多時,空中便下起了淅淅瀝瀝的春雨,將石板巷上的青苔都染上了一層幽綠。
馬車緩緩往前駛了一段路,繞過那書院後門,謝瑾便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檐下躲雨。
「先停一下。」
謝瑾下了車,靈昭在身後為他撐著傘。
「秦大人?」
謝瑾沒認錯,在屋檐下躲雨的人正是秦焦。
秦焦的姿容冷淡清俊,身形瘦長,他今日身著一件銀竹長袍,頭帶玉冠,像是特意打扮了一番。
可這場煙雨朦朧中,他的眉宇間也難掩幾分落魄。
說起來這秦焦的官運委實不算好。
參加科考時就險些被人頂替,後來當了相府門客不到一年,司徒釗便倒台了。而後因康懷壽弒君,牽連到文瀾閣眾人,他身為文瀾閣執筆也受到牽連,只怕再難升遷。
可他自身也並不無辜。
謝瑾隱隱覺得,此人所圖謀的,並非是那官運亨通、權勢逼人,因此總叫人有些看不透。
秦焦見到謝瑾,那張天生冷臉竟然微微一怯,不及撣走肩上雨塵,先彎腰朝他行禮:「見過瑾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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