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大光明、正大光明。

將儲君這麼重要的人選藏著掖著，不過是前代皇帝經歷過九子奪嫡的慘劇之後，退而求其次的權宜之法罷了，算什么正大光明？還偏偏放在正大光明匾額之後，不覺得諷刺嗎？

皇帝要立太子，要立元後嫡子，要昭告天地祖宗，要做到真正的正大光明。

他有那麼完美的繼承人，有那麼完美的妻子，有那麼完美的妃妾。

他為君、為父、為夫，每一個角色都詮釋得那麼好，他哪裡是人啊，他簡直就是神啊！

魏嬿婉看著皇帝的模樣，已經是淚流滿面，她泣不成聲道：「皇上，臣妾明白，臣妾懂您，臣妾願意追隨您！」

皇帝也落淚了，他們兩個人激動得抱頭痛哭，就像兩個神經病。

進忠站在旁邊，腳趾已經摳出了一座紫禁城。

魏嬿婉從養心殿出來時，眼睛都是腫的，倒是把春嬋嚇了一跳。

「主兒，您沒事吧？你這是怎麼了？」王蟾不知所措地問。

魏嬿婉還沒出戲，吸了吸鼻子用沙啞的嗓音道：「我沒事啊，不用擔心我，咱們先回去。」

回去的路上，魏嬿婉還在抹著眼淚。

她這回情緒給大了，一時還出不了戲。

進忠亦步亦趨地跟在魏嬿婉後面，奉皇帝的聖旨送她回永壽宮。

一進永壽宮殿門，進忠便憂心忡忡地問道：「主兒，您沒事吧？」

第373章 靈魂的侏儒

魏嬿婉眼眶還紅著，但是頭腦卻無比清醒：「這次的事情，給他的情緒衝擊很大，而且他現在精神可能不太穩定。不知道是被野馬踩壞腦子了還是因為懿症的影響。」

皇帝的精神其實一直不太穩定，發怒時總會不顧場合不顧身份地咆哮，前世也曾經有過為了某件事癲狂偏執的情況，而時間節點，也恰好是皇帝與如懿離心的時候。

現在看來，那不是巧合。

因為受重傷的原因，懿症對皇帝的影響再次減弱，皇帝對如懿的態度比受傷前更加冷淡了。

這種冷淡是遞進的。

過去皇帝與如懿鬧矛盾，每次是皇帝低三下四去求如懿。

雪中烤肉事件後，皇帝第一次受到重創，懿症的力量驟然減弱，對皇帝的控制能力下降。

於是皇帝不再主動向如懿求和，而是冷待了她大半年，但是如懿主動求皇帝，皇帝還是會心軟，准許她隨駕去了木蘭圍場。

而這次圍場遇刺重傷後，如懿變得主動了很多，經常去找皇帝，可是皇帝的態度卻變得十分冷淡，也對她不甚在乎了。

這種與如懿的逐漸疏遠，確實是擺脫懿症影響的重要體現。

魏嬿婉曾經猜測過皇帝擺脫懿症之後會如何。

比如像白蕊姬、陳婉茵那樣找到屬於自己的事業；可能會像意歡那樣，救活自己和親人；也可能會像太后那樣不再執著於莫名其妙的事情；還可能會像金玉妍那樣，變得理智清醒。

但是現在看來，皇帝的情況或許和她們所有人都不同——他會精神崩潰。

如果將懿症比作牢籠或者枷鎖的話，那麼對於有些人來講，牢籠是束縛，打破牢籠才能夠獲得自由。

但是對於另外一些人來講，由於其本人的極度脆弱，牢籠反而是一種保護，因為在裡面的人出不去的同時，外面的人也進不來。

皇帝與如懿的關係，確實是外強中乾的樹木與依附其上的女蘿——一個要靠女蘿的枝葉撐起虛假繁榮，一個要靠大樹的枝幹爬上更高的位置。

這倆真是，互相傷害又極度般配。

魏嬿婉知道皇帝弱，但她沒想到能這麼弱，怪不得天天咆哮，原來是在虛張聲勢啊。

「那後面的事，主兒打算怎麼安排？」進忠問道。

「怎麼安排？」魏嬿婉勾起一個微笑，「好安排多了。」

魏嬿婉曾經最擔心的，就是皇帝在擺脫懿症之後，會蛻變成一個真正的帝王，這樣魏嬿婉要復仇，就變得極為艱難了。

但是好在，剝去皇帝雄壯的外殼之後，裡面竟然裝著一個侏儒。

「我們可以替代如懿。」魏嬿婉道，「讓他來依賴我好了。」

既然皇帝這麼好擺弄，那麼懿症可以掌控皇帝，魏嬿婉也一樣可以。

其實皇帝從重傷中清醒後，對魏嬿婉的極度依賴已經令她十分不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