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下月光如殘雪,她面色慘澹,衣衫上鮮血淋漓,呼吸極輕,似乎下一刻便要化作青煙消散了。
他神色平靜地查看過阮窈的傷口,撕下一段她裙角上本就被斷枝劃破的布料用來止血。
指尖繞過她纖瘦的身軀時,少女手臂細弱得可憐,仿佛手下稍稍用力即可將這骨肉折斷。濃鬱血腥氣像是一張幽暗的網,連同女子肌膚的觸感一齊籠罩住他,令裴璋心中陡然升出幾分不悅。
若非在亭中被阮窈絆住,他理應早在起兵前便到了山間別苑,又怎會生出這諸多事端。
萬事皆有因果,對於他而言,每當有旁人蓄意引誘親近,無一不是在提醒,他手中正掌有令人眼熱的權力。
她自以為不可言說的心思,在裴璋看來,也早已昭然若揭。
舉心動念,無不是罪,以至於最終引火燒身,禍及性命。
只是不知她想要的究竟是什麼,竟連自身性命亦不顧惜。
阮窈仍蜷縮在他懷裡,指尖攥了片他的衣角不肯松,細密的眼睫不斷顫動,一張素白臉孔上滿是痛楚。
裴璋眸中終是浮起一抹不解。
「值得嗎。」
*
不久,星星點點的火把湧現,快速朝著他們移動。
「裴公子在這!」有眼尖的兵衛高聲呼喊。
重風循聲急急上前,「屬下來遲……」
眾人手忙腳亂圍上前,火光瞬時驅散了昏暗。
裴璋面色蒼白如雪,少女一動不動地偎著他,二人衣衫上俱是點點殷紅血花,令人望而生畏。
旁人大多不識得眼前的女子,又見他們離得極近,連影子都交織在一處,不由愕然地多看了幾眼。
重風知曉自家公子素來不喜有女子近身,更莫要說是這般姿態。
令人將阮窈抱去治傷時,他眸中閃過一絲不忍,繼而躬身扶起裴璋,顫聲問,「公子可有受傷……」
裴璋面無表情,「不是我的血。」
他從山坡滑下時傷到了腿,右手也因握劍而脫力無法抬起,卻仍輕推開重風的手,緩慢地向前走。
原應狼狽的腳步,在他身上依舊從容不迫,並不顯得慌亂。
「崔臨在何處?」裴璋低聲問。
重風如實答道:「他本想往山下逃,結果撞上了四殿下。他不願就擒……認罪後舉劍自刎了。」
裴璋回到別苑,由醫者診治過後,又更了衣,才見陸九敘。
陸九敘匆匆忙忙入內,檀色長衫上沾的酒氣早散了個乾淨,臉色十分難看。
「崔氏當真膽大妄為,朝中明令停息的賦稅他們竟仍在收捐,還在南雁樓中私藏貢品!」
他忿怒說著,原想將手中帳冊重重擱在桌上,又見裴璋面色蒼白,隱隱透出病態的疲乏,只得又收了手。
「此次你特意為長陽公主壽宴而來,陛下又賜下重賞,崔氏只當他們犯下的過錯已被輕輕揭過,早失了警惕心,行事放肆,竟絲毫不懂黃雀在後的道理。」陸九敘連連冷笑。
他本也是出身官家的郎君,只是父親因耿直忠勇得罪了崔氏,而後被崔家人凌虐調遣,病死在漠北。
他少時與裴璋曾是同窗,索性投奔裴府做了門客,也好一抒胸中志向,為父親報仇。
「陛下一旦動了心念,又怎會輕易消弭,更何況崔氏還與魯郡之役中的叛軍有所勾結。」裴璋淡淡說了句。
陸九敘聽得直搖頭,又凝神望向他,「此次師出有名,但終究失之仁善,崔氏又與太后交好,往後怕是會積下嫌隙。」
裴璋沉默了片刻,似乎並不介懷此事,只若無其事地說道:「園中的伶人,待查問清楚後,盡數遣返原籍。至於來赴宴的士族中人,明日一應請離,不得滯留,以免再生事端。」
「是。」陸九敘應下後,頗有幾分猶豫:「只是裴嵐……她是你堂姐,又帶著嬰孩,便不曾關去別處,仍在原先的住房中。兵衛說裴娘子一直在門後哭罵,吵鬧著要見你。」
裴璋聞言,輕蹙了蹙眉,「請二名女醫前去同住,好生看顧。」
*
阮窈病得昏昏沉沉,忽夢起少年事。
彼時春望山楹,開得正盛的海棠猶若簇簇三月雪。
她松指,一支羽箭「嗖」地飛射而出,釘在樹旁的靶圈上。
阮窈仰臉衝著身側人盈盈一笑,心中洋洋自得,不枉她纏著大哥偷偷練了這麼些日子……<="<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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