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頌這下連耳朵尖都泛起了紅霞。
第36章 初逃我斷不思量,你莫思量我……
與裴璋過往的回憶像是一波波漫延的潮水,短暫地淹沒她,繼而又四散著沉下。
她的心湖仍舊平靜如初,無法被這潮汐所打動。
溫頌沒有再問下去,也不知在浮想聯翩些什麼,面上紅暈未褪,望向她的眸光中卻忍不住夾雜上了輕視與複雜。
阮窈仿佛並未察覺到,只是安靜地垂著眼。
倘若她再往下說,興許在溫頌心中,自己便與話本子裡所說的某種哄騙男子元陽的精怪無異。
可這著實是冤枉她了,溫頌心心念念的表哥,可是能在書房與禪房……阮窈忍不住有些耳熱,卻又很快便釋懷。
彼此相識至今,他曾照拂過她,而她也陪伴了他這樣久,種種因緣對錯難辨,若能就此斷絕,自然是件好事。
二人說到底,不論出身亦或性情都有著天壤之別,裴璋離了她,便還是溫頌心中那個纖塵不染的端方君子。
過了今夜,他們大抵也不會再相見。
她斷不會思量裴璋,而他也不必再思量自己。
大道如青天,她如今恢復了清白之身,怎還甘願重入樊籠,自該義無反顧地去奔尋屬於自己的去處。
*
司州的風比洛陽更大些,夜涼如水,西窗下的燭火時明時暗,幾度欲要撲滅。
裴璋合緊窗扉,俯身剪去一截燭芯,光影綽約,室內又亮堂了幾分。
書案上置著一封從洛陽被送至此處的信箋,他垂下眸,抬手展開,目光緩緩落於紙張上。
「阮娘子安好……發間簪釵未換……」
他離開不過十日,便叫人送了五封信箋。信中最末行的字句也一式一樣,不曾變更過,可見她當真喜愛那支玉簪,連旁的珠釵也不再用了。
如
此,倒也不枉費他親身雕鐫所耗的諸多心力。
她喜愛釵環,可用銀錢便能買到的俗物又有何稀罕,他既要贈,自當贈予她這世間最為上佳之物。
裴璋將信箋一一收整好,繼而瞥了眼窗外。已近就寢的時辰,整個院落除去他此時所在的屋子,再不見另外的燈火。
他想起還在錢塘的時候,她房中的燈燭接連幾日燃到很晚,才依依不捨地熄滅。他狀似不經意地問過侍者,得知她見庭院芍藥開得分外好,竟搬了幾株放在屋中,夜裡睡前總要多貪看一會兒。
只是土植的花容易生蟲,而後阮窈在花底發現了蟲子,忙不迭又讓人把花搬了回去。
回到洛陽之後,阮窈起初實在無事可做,也在花圃前蹲了一陣子,栽種的花卉至今一枝也未成活。故而她很快棄之,又尋了些書坐在他對面看,卻每每不出一個時辰便睡著了。
除此之外,她也總會時不時琢磨著做些什麼,忙活一陣子下來,熱鬧有餘,長性不足,實在是有悖於他自小所受「終始惟一」的訓誨。
分明是個與女子本該有的美好品行所不相干的人,然而與她相伴久了,偶而竟也會令裴璋生出自己好似一潭古井的錯覺。而她則像一池陽春三月落滿桃瓣的水潭,輕而易舉便能被春風吹皺。
正如獨角仙人與扇女一般,他沉寂了二十餘載,如今透過她再去看這世間萬物,不免也多覺出幾分鮮活和真切來。
雖說他不願成婚,更不想擁有所謂血脈相連的子嗣,但這也並不影響他妥善安置阮窈,任憑是誰都並無資格置喙。
待他回到洛陽,便要親自攜她去見她的娘親,再將這些時日以來他所查實到的事情,以最為柔和的法子告訴她。
夜色漸濃,清冷的月華為地磚覆上一層輕紗。
裴璋低下眼,眸光凝落在地上,貫來清冷的眉眼也顯出幾分溫和。
*
為了避人,阮窈白日連房門都未曾走出一步,便是合上眼也輾轉難眠。
她心中記掛著出逃的事,心神始終靜不下來,只覺得每一刻都漫長無比,又唯恐沿路找不到機會,會真的被溫頌送上北上的船隻。
這般焦躁不安地等到入夜,她才在溫頌的安排下戴好帷帽,被侍女暗自從醫館的偏門帶出,扶著她登上一輛不起眼的半舊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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