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地深吸了口氣,凜冽而冰涼的氣息充盈著她的肺腑,腦中也愈發清醒。
雪後天光大亮,一掃前些時日的陰沉。
去往小亭的山道上,積雪一早便被人給鏟淨了,並不太妨礙行走。
山亭的頂上堆砌著白茫茫的落雪,欄外則長有兩株野梅。
花枝被雪積得沉沉下墜,風一拂過,便顫顫飄落些許,如點點紅淚偷垂。
阮窈著了件丁香色袷裙,外面罩著荷白色對襟棉襖,袖口與領口俱鑲有雪白毛邊,柔軟而蓬鬆。
服侍她的幾名侍女嘴巴很嚴,平日裡並不會多說什麼,更不會多問什麼。她們對待阮窈也十分盡心,尤其是在她每回要見裴璋之前。
像是某種可人討喜的寵物,因著要去見主人,須得好生裝扮一番。
阮窈多看了幾眼野梅,剛縮了縮手,肩上便是一沉,卻是裴璋給她披了一件厚暖的狐毛披風。
她本就穿得不少,這會兒半張臉都隱入了毛邊里,唯剩一雙明淨的眼露在外面。
望向他的時候,黑白分明的瞳仁像是暈了一汪桃花池的水,盈盈動人。
裴璋摸了摸她的頭髮,不禁又想到二人仍在瀘州時的那一夜。即便那時候他的掌正掐在她脖頸上,這雙妙目仍秀美得令他心生感喟。
侍者將食材與食具備好後,便垂首退了下去。
「還冷嗎?」他見著阮窈神色雀躍,甚至抬頭細細打量了幾眼亭頂,而後又探著腦袋去瞧亭下的雪,不禁笑了笑。
她聽見裴璋喚她,唇角勾起一個笑渦來,搖了搖頭,抬手便要去取置於碟子裡的鐵釺子。
他卻阻下阮窈的手,慢條斯理地拿了穿肉的釺子放在火上。
「公子素來喜潔,今日又是生辰,怎好親自動手做這些事……」她愣了一下,「還是讓我來……」
「不必。」裴璋看了一眼炭火,溫聲道。
他往日的確不曾如此,也不需要如此。肉食以火炙烤,油污更甚,且伴著熏燎之氣,並非算得上是讓人愉悅的味道。
然而那日夜裡,阮窈伏在他懷中,低著臉小聲說了一些過往之事,其中一則,便是她幼時曾隨阿兄去山上烤肉。
她一面回憶,一面笑出了聲,身子在他懷裡震動,連眼睛變得格外晶亮。
那是許多年前的事,她仍記得分外深刻。
裴璋將她的手握住,又緩緩地與她十指相扣,忽而思索起某些細究起來仿佛並無意義,可他卻無法疏略的問題。
阮窈以某種輕佻的姿態擠入了他的心,隨之為他帶來充斥著妒意與慾念的諸多煩憂。而他也並未放過她,如今如願使得她只為他一人所有。
可倘若她也會在若干年後回憶起他,興許會含著眼淚,也興許會沉默,卻大約不會是笑得雙眼亮晶晶的模樣。
他在那短暫的一刻,心跳漸而緩慢,並隨之生出一絲難以言說的微痛,使得他不禁蹙起了眉。
若他與常人一般,有著長長久久的壽數,這數月的磋磨或許算不得什麼。可他也不知自己還餘下多少時間,再回首細數彼此過往點滴,多是眼淚與欺瞞,竟鮮少有過歡喜寧靜的時刻。
這並非是她的本意,也並非是自己的本意。
然而二人之間總像是隔了一堵牆,各自懷有相距甚遠的心執,想要收回余恨、解去痴嗔,恐怕並非是一朝一夕的事。
但他既窺見了她的一角心事,自然也能夠學著旁人的樣子,緩緩地,隱秘地,討得她的歡心。
昔日橫波目,便只該是橫波目,而不必變作流淚泉。
山中靜謐,炭火兀自燒著,裴璋看了眼身旁之人,見她雖乖乖坐著,卻又忍不住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便道:「倘若待著無趣,便與我說說你從前在琅琊郡時的事吧。」
阮窈托著下巴,聞言想了想,目光緩緩投落在亭外堆積的雪上,仿佛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
「我所住的那座小院子,阿芝曾經為我植了兩樹丹桂。」她笑了笑,「我喜歡桂花……」
「阿芝?」裴璋問道。
「嗯,阿芝自小便是同我一塊長大的。」阮窈頓了頓,沒有再繼續說阿芝,而是講起那兩株樹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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