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暫且顧不上旁的,先急急送了裴璋回屋,又召來醫士看診。
馬醉木不常見,脈象診上去也更像是某種微毒,醫士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唯恐本就身子孱弱的裴璋會當真有個三長兩短。
餵下些解毒的湯藥後,醫士又施了火針,睡在榻上面色蒼白的人這才有了動靜。
裴璋剛一甦醒,眼尾就咳得泛紅,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
他雙肩微微顫著,掃了一眼侍從,眸底冷得瘮人,問都不問自己,先從齒縫裡擠出了一句話。
「去找。」這聲音陰沉至極,像是一把能把人刺穿的劍。
「先命人將離山的道路鎖住,再去山寺女尼的住處找。」
他嗓子裡火燒火燎的,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心肺里焚燒了起來,飛灰嗆了滿喉。
不愧是她。
他竟然真的近乎要以為,書房裡的漆盤讓她就此認了命。
可她總能尋到膽大包天的辦法,他對她也從來生不出一絲防備。
這兩月來,他們彼此繾綣相守,像極了一雙有情人。而他也甚至於開始思量,要將阮窈帶回洛陽,再討得她歡心,想法子令她對他生出情意來。
然後予她自由,也不再關著她。
朝野動盪難安,雖說令他感到倦怠,可同時也是極好的良機。若能剷除將裴氏視作眼中釘的太后與何氏,阮窈的存在便不再是他的軟肋,任何人都不能置喙什麼。
他也情願為了她而惜命,不論付出何種代價,也要尋到能根治舊疾的解藥。
可惜以上種種,都不過是他一廂情願。
發覺自己除去強權,似乎再無法子能留住她,他應
當怒不可遏,也應當感到心有不甘。
然而與此同時,他的心臟忽地重重一跳,竟有幾絲尖銳的疼痛傳來,無比真切。
重雲和重風領了命,剛要走出去,裴璋卻不顧旁人的阻攔,撐著手起身,五指用力地幾乎鼓起青筋來。
「去把狗牽出來。」
他不是全然沒有想過會有這天,早就讓侍女在她的衣裙上熏了某種香料。
「夜深風寒,請公子交給屬下便是。」重雲低聲勸阻他。
裴璋卻恍若不聞,身子晃了晃,一手緊緊扶住廊柱,另一手則用力在心口處壓了壓。
第52章 情愛地獄門,靈山道
「窈娘……你怎會在這裡?」妙靜難以置信地打量著她。
阮窈呼吸急促,匆匆掃了眼昏暗的來路,急聲道:「有人在追我!姐姐救救我,我得換身衣裳再想法子離開……」
她仍披著一身狐毛氅衣,發上珠釵在夜色中流光溢彩,遠非舊日的落魄模樣。
妙靜顯見得也留意到了,一把就扯了阮窈進屋,又謹慎將柴門合上,這才定定望向她,眉頭緊緊皺起。
「我且問你,你這一年去了哪兒?你說有人追你,那人又是誰?」
暮色濃稠,寮房內一盞油燈如豆,卻幽幽暗暗,絲毫無法使得她心安。
阮窈眼皮不斷地跳著,滿腔的話涌到唇齒邊,終又咽了回去。
她當然想要在旁人面前揭穿裴璋的罪行,也想狠狠將他踩在腳下。
倘若此時她的面前人是端容公主,她必定沒有半分遲疑,非得聲嘶力竭地控訴他。可她這會兒一想到齊慎,心中便隱隱生出幾絲懼意。
「並非是我不肯說,而是我若說了,恐怕會害了姐姐。」阮窈啞聲道:「還請姐姐信我這一回,若我日後能夠脫險,定會坦誠相告。」
妙靜沉默了,眼中充斥著困惑與不解。
二人對視片刻,她最終仍是問了句:「那你要我如何幫你?」
阮窈定了定神,低聲同她說了一番話。
能在這種雪天還來山中奉香的,皆是非富即貴的人家。
且信佛之人多以慈悲為懷,若有寺中女尼幫助說合,阮窈換身衣裳,便可偽作是一名與親眷走失的敬香女郎,混在香客里下山。
她這簪釵臂環皆可換作銀錢,再雇得車船離開此處,並非是難事。
然而她沿路所費的時間遠超預想,此刻夜幕已降,寺中雖有留宿於客院的香客,卻絕不會再在這個時辰下山了。
妙靜告訴她,前些日子,山寺中又收留了幾名女子,年歲尚輕,也未曾剃度。她何不藏於寺里,若實在不行,待明早再由自己送阮窈離山。
她聞言眉頭緊鎖,可眼下也沒有別的法子,只得先把原本所穿的一身華服換了下來。
妙靜給她的佛衣洗得泛白,泛著淡淡的皂莢味。她連鞋襪也換了,又將發上珠釵收好,再散下髮髻時,卻忍不住皺了皺鼻子。
那抹熟悉的幽香揮而不去,像是一張羅網,淺而淡,無孔不入,與她的髮膚緊密相融。
阮窈心下微顫,手指亦不自主將髮絲攥得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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