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渴嗎?」他若無其事地將桌旁杯盞遞給她。
阮窈心事重重,順手接過了杯子。
他不再出聲,而是頗為耐心地等著。
她低下眼,又坐了一會兒,下意識地便想捧起杯盞喝兩口。然而還不等她張嘴,一股奇異的藥香就隨著牛乳的味道鑽進鼻端里。
阮窈鼻子很靈,緊接著,她停了手,疑惑地去瞧杯子裡的牛乳。
乳白的液體,與從前並無不同。
「怎麼不喝了?」裴璋雙眼漆黑如潭,長眉也微微一斂,緩聲問她。
「這牛乳好似……」阮窈蹙起眉,說到一半,忽然想到了什麼,話語戛然而止。
見她這般靈敏,裴璋也輕輕一笑。
阮窈握住杯子的手不斷發抖,溫熱的牛乳莫名燙灼得她十指都生疼,臉上頃刻間失了所有的血色。
她總算知曉為何裴璋似乎並不怪她,也不惱她,還溫聲細語要聽她說二人間的過往。
這哪裡是柔情,分明是某種祭奠!
阮窈驚懼交加,張了張嘴,死死盯著他,卻一個字也沒有說。
「不必害怕。」裴璋參透她心中所想,溫溫地說道:「我曾說過不會傷害你,自當信守諾言。這也並非是你想的毒藥。」
「那這是什麼?」她並不相信,驚疑不定地脫口問道。
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側目望向窗下那座華美的陶燈,嗓音很平靜:「……原本是會讓你無法再行走的藥。」
短短几個字,阮窈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可我如今腿腳不好,知曉這感覺極不好受,思來想去,並不捨得你也如此。」裴璋收回目光,慢慢凝視著她:「此藥不過是會令人失去記憶而已。你將它喝下,從此後也不必再為往事痛苦。」
「窈娘,」他的聲音低柔,近乎像是情事時的誘引:「我會待你很好,你不相信我嗎?」
「沒有記憶……便不再有心性可言,不過是一具皮囊而已,又如何還是我?」阮窈血氣快速上涌,悲憤地猛然站起身,杯盞里的牛乳也濺盪出來,沾到她的衣衫上。
她一氣之下,原想將這杯子摔了。然而對上裴璋毫無半絲心軟、淡漠的眼,她的頭皮瞬時間麻了半邊。
說她貪生怕死也好,沒有出息也罷,自己眼下根本沒有法子能與他對抗。裴璋說是不會殺她,可男人的話難道是什麼免死金牌嗎?更何況眼前這個男子根本與常人不同,他父親去世不過十日,竟還有心思弄來這種邪性的藥!
正如她所說,倘若當真什麼也不記得了,她又哪裡還會是自己。且裴璋這樣會惺惺作態,自己興許到時候還會愛他愛得死去活來……
阮窈紅著眼睛,片刻間便想了許許多多光怪陸離的畫面。
她絕不願意去死,可若當真要那樣活著,又比死要好上多少。
「公子……」阮窈強忍著心底的怨恨,伸出一雙雪藕般的臂,顫抖著想去抱他。
「不要這樣對我……」她有些無措,見裴璋並未推開自己,便用唇瓣試探地去吻他的脖頸,隨後又去親他的唇。
他太清楚該如何取悅她,可她卻從未嘗試去做過這些。
溫熱的氣息很快蹭得他脖頸間到處都是,有些癢,又帶著幾分慌亂。
阮窈拼命地想要討好他,雙手卻不知曉要往哪兒放,猶豫片刻後,又將小舌悄悄然往他口中送。
他們相伴數月,她不曾有過主動的時候。如今的求歡也顯得生疏,很快便將自己忙出了一額頭的細汗,面頰也愈發緋紅。
裴璋理應感到諷刺。
二人身著孝衣,她腳上還帶著鎖鏈,窗下燃得是寓意往生的燈,書案則置了一摞經文。
而本該屬於他的雀鳥,卻笨拙而大膽地跨坐在他腿上,試圖以歡情來引誘他,使他心軟,使他動搖。
他閉了閉眼,沒有回應她。一直亂動的柔軟身軀,這時也驀地安靜了下來。
阮窈下頜尖尖,長睫不斷地顫著。她雙頰暈紅,眼眸也濕漉
漉的,委屈至極地問了一句:「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否則為什麼……」
她嗓音柔婉可憐,心中卻萬分緊張地盯著他。
自己身上這幅鎖鏈,約莫是特意尋人做的,磨製得十分精巧,且並無鎖匙,易鎖難解。她一定得找到法子,哄騙他將腳上這副也卸下來。
此刻已是夜半了,裴璋腿不好,這座道觀的門牆算不得很高,只要她能離開這間屋子……
阮窈一面說著,眸中很快氤氳起水霧,輕輕咬著下唇,大膽地伸出手。
衣袍交疊,她臉驟然發起燙。
不過是……面上正經罷了!
裴璋目光鎖住她,眼中原本所含的警告之意在這隻柔夷的摸索下,逐漸染上一層濕潤的水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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