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士連日辛勞,與她不同,睡著了亦有此起彼伏的鼾聲。即使她與重雲在驛站另一側,這聲音仍是隱隱可聞。
阮窈到了夜半才沉沉睡著,也不知睡了多久,身上暖乎乎的絨毯忽然被人一把掀開。
她凍得一個激靈,猛地睜開眼,正要發惱,就先聽到了驛站另一頭傳來的哀嚎聲。
重雲一把就把她撈了起來,動作因為急促而顯得粗暴。
「上馬!」
第90章 難尋「我鑿瞎了她一隻眼…」
被窩陡然被人掀開,阮窈不由自主打寒噤,意識卻立時就被凍清醒了。
四下都是嘈亂的喊殺聲,刀劍相擊的動靜也愈發逼近他們,她還什麼都沒有看清,就被重雲用斗篷胡亂一裹,眨眼的功夫又被丟上馬。
不等坐穩,他手中馬鞭如雷,良駒隨之風馳電掣奔出。
阮窈回頭望了眼來時所乘的犢車,忍不住想嘆氣。然而才剛一啟唇,就被灌了滿嘴冷風。
「這次又是怎麼了?」她把臉埋到斗篷里,聲音也被顛得斷斷續續。
「軍里有奸細,這鄰近兵守恐怕都出了事。」重雲面色冷沉,手臂克制地扶抱住她,阮窈仍能感到他臂上肌肉正緊緊繃著。
她煩躁不已:「怎就這樣巧?還能不能過幾天太平日子了?叛軍不是都被打得北退了嗎?」
重雲低頭看她一眼,眸中意味深長:「許是沖你而來。」
阮窈愣了愣,明白他話中之意後,眉頭皺得更緊。
大多數兵衛在後截斷追兵,也有幾人策馬緊隨她。
慘澹月光流瀉在地,身後雜亂的馬蹄聲與喝殺聲如影隨形,像是無法甩脫的鬼影。
數支長箭猛然急射而來,如狂風驟雨。阮窈只聽得一聲銳物穿刺血肉的聲音,自己右側之人身形一晃,重重從馬背上跌下。
她手心裡滿是冷汗,卻一動也未動。
這不是頭一次命懸一線了,更莫說她又在軍營里待了好些日子,並非不慌,可也遠不像從前那樣魂不附體,連腿都發軟。
漸漸的,他們身側只剩下一匹馬,叛軍卻仍是窮追不捨。
重雲扶在阮窈腰側的手忽而鬆開,嗓音極輕,幾乎貼著她的耳朵在低語:「……閉眼。」
她毫不猶疑,下一刻就閉上眼。
長劍一聲嗡鳴,有什麼東西被猛地削開,聲如破瓜,隨之有重物沉沉墜地。
鼻尖腥甜的血氣令阮窈有些反胃,她慢慢睜開眼,恰巧望進重雲漆黑的眸。
他冷冷掃過劍上的血,重又扶抱住她。
「抓緊了。」
*
軍中出了反賊,盛樂城外也隨之陷入內亂中。
征戰至今,兩軍像是繃得死緊的弦,即使是勝方也難免會有傷亡,何況是幾乎到了絕境的叛軍。
何啟從前立於高堂之上,便口口聲聲要割地賄胡。如今被逼紅了眼,為求自身苟活,更是做出與外敵狼狽為奸的醜事,註定此後千百年都要被人辱罵唾棄,再無絲毫士族風骨可言。
幾日後,肅州被合圍。
信兵快馬加鞭趕來求援,只因城中惟有一名太守,如今領著少量兵馬苦苦據守,半步也退不了。盛樂的情況同樣好不到哪兒去,沿路驛站都出了事,通信受阻不說,胡軍更是派遣當今三王子親自率兵壓境。
戰火焦灼,縱使裴璋與霍逸再不對付,這幾日也不得不拋卻私怨,沉下性子商議戰事。
霍逸在北地已久,麾下輕騎兵較多,故此由他先去解肅州圍城之困,屆時再回盛樂支援。裴璋原本並非是去盛樂,如今卻無法袖手,只得轉而改向。
臨行前,他們派去的人仍舊沒能尋到阮窈,連她是否還活著也不知道。
收到敵信的時候正是夜半,箭矢力透紙背,惡狠狠釘在營地之外的樹上。
霍逸最為厭憎此類事,見了只是抱臂冷笑:「果真是鼠雀之輩,戰場上見分曉便是,何必要耍這種不入流的招數。」
衛暉從兵士手裡接過紙張,信上除去寥寥兩行字,還纏著一枚紅色絹花。
望見這絹花,幾人都愣在原地。
裴璋直勾勾盯著這團嬌艷顏色,忽然上前兩步接過信。
他只掃了一眼,捏著紙張的手指就用力到泛白,手背青筋凸顯。
旁人退下後,裴璋沒有要與霍逸交談的意思,直接交代重風去安排車駕與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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