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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如意,你還記得我大伯家在哪裡嗎?」

如意輕輕搖了搖頭,但還不等沈長寧露出失望的表情便又聽她說道:「但我們可以向別人打聽一下,我們沈家在這裡是赫赫有名的氏族,只要問一問當地人,很快便能知道的。」

說著她便叫停了馬夫,差他下車去問了。

半刻鐘後。

馬車緩緩駛來,停在了東街最闊綽的那棟宅子外。

沈長寧掀開車簾,目光落到了那朱漆大門頂上掛著的牌匾上。

【沈府】

她的目光停留在上面許久,車夫前去敲門。片刻後有人打開門,將車夫領了進去,再過了一會,便有另一個人跟著出來了。

那人身材高大,濃眉大眼,五官端正,雖然生在山清水秀的江南,可皮膚卻泛著黝黑,仿佛常常被陽光暴曬,和一路以來沈長寧見到的那些江南本地人都截然不同。

四目相對,沈長寧輕輕眨了眨眼睛。

血緣確實是個很神奇的東西。

她明明從沒有見過這位大伯,可看著那雙與沈長寧記憶中的沈茂山幾乎沒有任何區別的眼睛,沈長寧還是瞬間認出了來人的身份。

真就這麼巧了。

主僕兩依次下了車,下了車,一切便看得更真切了。

沈長寧站在原地,微仰著腦袋,不畏不懼地任由對方以一種驚奇的目光打量自己。

男人的目光很有力量。

仿佛厚重的鈍刀一般,沿著她的眉眼,臉廓,唇鼻一路掃視,最終停在了那雙不躲不避,直直和自己對視的眼睛上。

這是一雙年輕的,稚嫩的,溫和的,和沈長河自己的眼睛一模一樣的眼睛。

只是他

的眼睛來自母親,而面前人的眼睛,

沈長河的眼中閃過一抹暗色。

則來自他那不忠不孝的弟弟。

「哼。」

片刻後,沈長寧看著對方收回視線,輕哼一聲,轉頭就走。

沈長寧愣了一下,然後再顧不上任何,開口喊道:「大伯!」

沈長河腳步猛地一頓,下一秒又若無其事地抬起,可身後卻又傳來聲響。

「大伯!」

他再次頓住腳步,暗暗磨了磨牙,仍舊裝作沒聽見,繼續往前走。

「大伯!」

少女卻仍舊沒有罷休,姑娘家家的,這賴皮勁也不知道是像了誰!

沈長河猛地回頭,惡狠狠地盯著她。

「誰是你大伯!」

他告訴沈長寧。

「我同你父親已經斷絕關係十多年了,我是你哪門子的大伯!快走!不要在這亂認親戚!」

他明明疾言厲色,可沈長寧卻一眼看出他眼中並無惡意,只有一些惱怒。

沈長寧於是瞬間瞭然。

看來這兄弟兩雖然名義上斷絕關係了,可這位大伯心裡卻未免真的如他自己所說那樣厭惡他父親。

她抬步向男人走近一步,剛要說話,身體裡沈長寧殘留的魂魄卻又開始作祟,於是毫無預兆地,眼淚先一步失去控制地掉了下來。

沈長河見狀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開口,少女的下一句話便毫無預兆地撞進耳中。

「大伯,我爹去世了。」

耳邊所有的聲音都在這一刻消失得乾乾淨淨,沈長河站在原地,只覺得自己仿佛什麼也聽不到了。

他怔怔地看著面前落淚的少女,過了許久許久,才終於回神。

「你,你說什麼?」

再張口,剛剛還暴躁不已的聲音便已經添上了顫意。

沈長寧沒說話,只看著她。。

四目相對,於是什麼話都不用再問了。

頃刻間,男人的臉頰無法自控地顫抖起來。

這世上僅剩的唯一和沈茂山有著相同血脈的人站在沈府門口對視良久,最終還是沈長河先打破了僵局。

「什麼時候的事?」

沈長寧垂著眼睛,輕聲道:「前幾日的事情。」

「……前幾日?」

沈長河聞言先是一愣,繼而瞬間勃然大怒:「為何不來信通知我?」

沈長寧被他突然的怒吼嚇得猛顫了一下,然後便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沈長河被眼前的少女用那雙和他弟弟一模一樣的眼睛注視著,心裡的怒意瞬間消退了,只剩下一陣難言的蒼涼和悽愴。

「算了,怪你幹什麼呢。」

沈長寧聽見他喃喃自語道。

「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他斷絕了關係,誰會告訴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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