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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一路搖搖晃晃,將要回到齊家時齊煬終於醒來了。

男人慢慢悠悠地睜開眼,先是茫然地盯著眼前發了一會呆,而後記憶回籠,猛地坐了起來。

他環顧四周,只見馬車裡空空蕩蕩,本應該在場的另外一個人已然消失不見。

於是下一刻,車簾被猛地掀開,齊煬一手撐住車廂邊沿,一邊緊緊盯住手執韁繩的車夫,咬牙切齒地問道:「她人呢?」

車夫一驚,許久才反應過來齊煬問的什麼,立刻驚詫不已地回頭。正要說話,卻又見臉色漆黑的男人猛地放下了車簾重新鑽了回去。

車夫眨眨眼,有些摸不著頭腦,猶豫再三還是沒有再說話。

馬車內已經反應過來自己問了什麼蠢問題的齊煬陰沉不定地盯著面前攤陳著的那方素色絲帕看,許久沒有說話,神色間尚存的恍惚似乎還是不敢相信自己活了這麼久竟然會這麼輕易地在一個滿口謊話的女人面前栽了跟頭。

「沈離……」

他抬手捏住那方絲帕,指骨蜷起時連指節都泛起森白。齊煬的嘴角泛起一點笑,吐出這兩個字時齒間的力度卻重得猶如要把沈長寧連皮肉帶骨頭嚼碎了一般。

車外的人感知不到車內人的怒氣,許久後,馬車終於在齊家停下。

齊煬一撩車簾,頭也不回地大步下了車。

他走到門口,抬手屈指含到唇邊,隨著一聲清脆哨向,有人掠過屋檐飛身而來。

「將軍。」

那人握住腰間的長刀,低聲喚道。

齊煬在心底算了一下自己告假結束必須返京的日子,然後轉頭看向身邊的人。

「你晚上來我書房一趟,幫我給戶部的張大人去一封信,讓他替我找個人。」

手下愣了一下但很快又低頭應是,卻不料一低頭突然瞥見面前人腰封間因為沒塞好而露出的一點素色布料。

他愣了一下,直到齊煬已經走遠了才猛地反應過來,茫然想道:那是……姑娘家用的絲帕?

齊煬頭也不回地進了院子,沒意識到自己的手下已經因為一方絲帕而暗自腦補了許多東西。

他繞過迴廊,只一抬眼就撞見了亭子裡一立一站的兩人。

哼。

齊煬盯著那擺足了架勢,顯然正是在等著自己的兩人,不由得輕輕眯了眯眼。

「陸大人。」

齊煬撫了撫長袍,緩步朝亭子裡走去。

「好巧啊,又見面了。」

陸景行早在齊煬過來的時候便已經聽見了聲響,他面無表情地側頭,一邊讓身後站著的陳昇給齊煬倒茶一邊說道:「不巧,我特意坐在這裡等齊將軍。」

態度自然得仿佛這裡不是齊府,而是他一手遮天的大理寺。

「哦?是嘛。」

齊煬接過茶,聞言眸光輕輕一閃,然後故作茫然地笑道:「那不知陸大人找我所為何事?」

齊煬問出這句話時以為陸景行會問沈離的事情。

是說把人殺了好呢,還是說把人扔給何岳書了好呢?

想起失去意識前少女一邊假裝袒露真相一邊毫無預兆捂上來的那一方絲帕,齊煬不由得又在心底恨得牙痒痒起來。

他在心裡想著要怎麼說才能讓陸景行失態,可陸景行卻仿佛洞察了他的想法一般。

男人低頭抿了口茶,神色平靜無波,而後開口問道:「令弟的手可還無礙?」

齊煬一怔,而後神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陰沉起來。

陸景行卻仍舊垂著眼睛,仿佛全然沒有感知到對面坐著的人身上猝然高漲的怒意。

「托陸大人的福,只是斷了只手,死不了。」

齊煬彎了彎唇,臉上泛著笑,一雙眼睛裡卻不見半點笑意,冰冷如同利箭,仿佛恨不得將陸景行當場捅成篩子。

「那就好。」

陸景行彎了彎唇角,一雙仍在恢復中的眼睛微微睜開,盯住齊煬。

「不然我怕他要是真死了,那陸某替齊將軍了了心愿,齊將軍可就欠我個大人情了。」

「……」

齊煬嘴角的笑隨這句話而一點點淡了下來。

「陸大人這話我可聽不懂。阿澍是我親弟,我為何會想要盼著他死。」

陸景行聞言笑了一下。

他低頭抿了口茶,而後不緊不慢地說道:「是麼,生母在生產當日被人活剖開肚腹硬生生痛死;自己在齊家瑟瑟度日,終日被欺凌,過得連府上倒夜香的一個下人都還不如;後來又被從未正眼看過自己的生父連累賤入奴籍。這諸多仇怨加身,我還以為齊將軍早就恨不得嗜血吃肉,將你這同父異母的幼弟大卸十八塊呢。」

過往所有的不堪就這樣被人以最冷淡的態度盡數揭露出來,隨著寒意從腳底一點點泛起,齊煬僵坐在凳子上,一時間甚至不敢置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他許久沒說話,只盯著陸景行,一張唇紅齒白的臉上狠厲神色再無法遮掩,撕破了原本的沉靜,讓人看得心底發寒。<="<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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