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百姓們議論紛紛,不乏有人露骨地對衛寧瑤評頭論足。衛寧瑤無措地左顧右盼,狀似想找人替她做證,神色惶恐。那些個吐沫星子像是一把刀,活剮了她這自幼被教導三從四德的大家閨秀。
最終,她絕望地一躍而起,衝著不遠處的木頭樁子一頭撞了過去!
我看不下去了,擋在木頭樁子前按住了她的腦袋,罵道:「不爭氣的蠢東西,想死死遠些,別濺我一身血!」
她猛地抬起頭來,慘白的小臉迅速漲紅,咧開嘴哇地哭了出來:「寶兒姐!她,她……」
「閉嘴!」我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哭哭哭,我的財氣都要被你哭沒了!我怎麼教的你?你全忘了?嗯?」
衛寧瑤戰戰兢兢地捂住了嘴,憋得一抽一抽。
我擼起袖子,衝著那正叉腰使橫的何掌柜,一個箭步,掄圓胳膊,照著何掌柜那半張好臉扇了下去!
何掌柜被我打得「啊」的一聲躺在了地上,左臉紅右臉青,當真是奼紫嫣紅。
我活動了一下手腕,瞥向看傻了的衛寧瑤:「我再教你一次,這回你給我記住了。這世上沒什麼比活著更要緊的。倘若真活不下去了,也不能空手走。人來世上一趟,不是為了吃虧的。先把仇人宰了,再到閻王爺那兒討公道去!」
爾後我清清嗓子,氣運丹田,先指著縮在人群里的劉大罵道,「呸!就你這種爛泥地里的矮倭瓜,歪嘴破痰盂,盛了二兩尿倒是灑出來照照,別看見個女的就淌著哈喇子湊近乎,你配嗎?!」
然後對著跳起來想還擊的何掌柜又是一巴掌,「瞎眼瞎心的傻老娘們兒,也就你把這歪瓜裂棗當成個寶!天底下男人死光啦?沒男人活不了啦?養他有個屁用,養條狗還能看家護院呢!養他只能丟人現眼!」
我可不是想替衛寧瑤出頭,而是忍何掌柜和劉大許久了。
前年我去他家布店買布,劉大竟趁著何掌柜不在,問我獨守空房寂不寂寞,還想摸我的手,氣得我抬腳踹得他滿地滾。
哪知劉大事後倒打一耙,跟何掌柜說是我勾引他。何掌柜這沒腦子的跑來砸我的茶肆,我們兩家的梁子也就這麼結下了。
所以,擇日不如撞日,來都來了,總得罵爽了再說!
第7章
我跟何掌柜打得昏天地暗,飛沙走石,無人敢拉架。劉大那個大窩囊廢當起了縮頭烏龜,而衛寧瑤這個小窩囊廢只知捂著心口悲戚地喊:
「別打了,你們別打了,寶兒姐姐……」
最終,這場戰役以我揪下了何掌柜的一撮頭髮,她扯爛了我的袖子而告終。
衣服隨時能重做,頭髮可得養上一年半載。
是我贏了!
我趾高氣揚地得勝而歸,衛寧瑤在我身後小步緊跟著,一路跟到茶肆門前。
我詫異地回頭問她:「你跟著我做什麼?」
她的大眼睛忽閃著,滿是討好的意味:「趙掌柜,你缺不缺長工?我不要工錢,管吃住就行……」
我被氣笑了:「你這種養尊處優的大小姐能做什麼?」
她的眼眶又紅了,可憐巴巴地哀求道:「寶兒姐,你行行好,留下我吧……我在這兒人生地不熟的,又得罪了人,我怕他們欺負我……寶兒姐,我給你當牛作馬都行……」
她哭得我腦仁疼,堵住了所有拒絕的話。
我忽然想起了許多年前,侯府里養的一隻貓。那是只黃色的小貓崽,被母貓拋棄在了侯府附近的巷子裡,恰巧被散學歸家的衛元鴻瞧見,抱回府養在了書房裡。
豈料有一天,侯爺也不知發什麼邪火,非說衛元鴻養貓是玩物喪志,趁他不在家,著人把貓丟了出去。
衛元鴻回來後也沒多說什麼。可有一次,我出門買東西時,無意中瞧見他在附近的小胡同里翻開雜物,小聲「喵喵」叫著找貓。一抬頭與我對上了視線,頓時尷尬到漲紅了臉。
可惜,他終究沒能找回小貓。當年冬日,我在侯府的後巷子裡看到了小貓的屍體,它瘦骨嶙峋,身上還有被野狗啃食的痕跡。
我偷偷把小貓的屍體抱了回來。衛元鴻在書房外的大樹下挖了個坑,把小貓葬了,還陪葬了一個藤球和一把魚乾。
那天衛元鴻的表情始終是淡淡的。只是等埋完小貓後,他突然問我:「寶兒姐,你說,這狸奴在外頭都能活得好好的,怎麼就它活不下去了呢?」
我答:「因為外面的是野獸,家裡的是家畜。家畜到了外面,活不下去的。」
想至此,我鄭重其事地對衛寧瑤說:「衛寧瑤,你要明白,我不是你的丫鬟,你也不是我的小姐了。你可以跟著我,但我不會慣著你了。」
深宅大院裡出來的女人,大多都被馴服成了家畜。一旦離了家,就會令無數野狗伺機而動,將她分食。
我到底動搖了。想著,衛寧瑤曾給了我安樂富足的生活,哪怕最終落得兩兩難堪,那十年的好日子也是真的。
而且,同為女人,我應當拉她一把,起碼叫她度過寒冬。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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