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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麼可能會忘記,那年,是鴻景帝背著近乎昏迷的他,深一腳淺一腳地,將他從伸手不見五指的樹林裡救了出去。

偌大的雨夜,風呼嘯著穿過每片樹葉,四處都充斥著殺機的黑暗裡,兩個小小的少年擠在一起的溫暖,讓他近乎記了一輩子。

「那次秋獵後,先帝的身子就已經傷了根本。」管叔伯道:「秋獵結束後,你回到北都養傷,先帝卻因政務繁忙,從未得到良好的休息。那之後,先帝接連病了好幾場,一直到紫荊關被破,太醫診斷,已說先帝活不過那個冬天。」

「……什麼?」邊子濯聽到這,腦子裡登時嗡的一聲,身體一軟,霎時間癱坐在座位上。

怎麼會這樣?他雖然回了北都,但他一直有在與皇兄通信,可他從未聽起過皇兄說過這些,也從未聽起過爹說這些。

喉頭霎時間苦澀蔓延,邊子濯艱難地張了張嘴:「那既然如此,皇兄為何執意要親自領兵抵抗兀良哈?」

管叔伯瞪了他一眼,沉聲道:「世子,你好歹也曾帶過兵,應是知道,那蒙古的兀良哈部族就算再厲害,歷朝歷代何時能破的了紫荊關?甚至一路殺穿直抵大虞瞿都皇城?」

邊子濯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向他道:「管老的意思是,兀良哈部族南下,是為人利用?」

「是,也不是。」管叔伯道:「自你爹邊拓平定北疆後,兀良哈部族是沉寂了一段時間,但現任的蠻王小薩扎,跟之前的老薩扎比起來,確實更加棘手,對我大虞也更有野心。」

「正因如此,先帝才決定將計就計,乾脆讓兀良哈部族攻破紫荊關,然後藉口順利抽調四大營的禁軍全部離開瞿都。」

邊子濯頓了頓,沉吟道:「四大營的禁軍一走,紫禁城便會門戶大開。」

「沒錯,若定北侯的十萬精兵一到,殺姜回雁,革除姜黨,便如殺雞取卵。」說到這,管叔伯也不禁動容,他轉過頭,一雙渾濁的眸子變得愈發深沉,像是被覆蓋上了一層厚厚的霜:「帝王之道,必是兵行險招。可姜回雁一黨早有奪權之賊心,加之先帝勢微,朝中倒戈之眾甚多,那麼多雙眼睛盯著先帝,縱使先帝已經用他的命當誘餌,這個與你爹一同策劃的暗度陳倉之計,還是敗露了。」

管叔伯長嘆一聲,繼續說道:「之後的事情你便知道了,先帝離奇戰死沙場,姜回雁挾明德帝垂簾聽政,第一個就抄了北都。」

邊子濯呆愣地聽著,渾身的冷汗已然出了一層又一層,他從沒想到當年之事竟是這般模樣,倘若此事是皇兄和爹一手策劃的,那麼是不是就代表,爹在當時,就已經知道了皇兄命不久矣?

一想到這,邊子濯頓覺胸口一陣刺痛,他臉色煞白,腦海里瞬間浮現出無數回憶來——

他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皇兄的死,不去想皇兄當時是如何孱弱,如何強忍著跨上戰馬,領軍出征……

可為什麼,這種事情,皇兄要瞞著他,連爹也瞞著他!

「定北侯沒有告訴你這些?」管叔伯看了他一眼,道:「這是好事,當年你被押回瞿都進宗人府,你不知道,所以怎麼審,你都說不出什麼。要不然,你這條命也留不下來。」

邊子濯聽罷,抬頭看向管叔伯,勾了勾唇,忍著胸口的疼痛,咬牙道:「管老未免太看輕於我。姜回雁殺我父兄,您覺得我還會屈服於她?」

「有些時候,無知便是福。世子,當年你年少輕狂,無知便能蟄伏,現下老夫既告知於你真相,便是時機已到。」管叔伯說到這,轉過頭,看向窗外的中庭,用渾厚的聲音一字一句道:「姜賊竊取朝政多年,如今竟還妄想扶植公主繼續攬政,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夫準備發動太學學生長跪乾清宮,屆時天下讀書人死諫,廢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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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子濯已經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去的了,一直到他坐到世子府的軟椅上,他的腦袋裡面都是渾渾噩噩的。

元昭見著他魂不守舍,立即著人去熬了參湯,等到他再次端來的時候,卻見邊子濯依舊保持著那姿勢坐著,不曾移動分毫。

「世子殿下……」

「閉嘴。」邊子濯直接打斷他,聲音低沉的可怕:「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元昭是暗衛首領,潛行之術一等一的好,方才管叔伯的一番話他定是聽了個清清楚楚。元昭聽罷沒有吭聲,只是靜靜守在邊子濯身側,臉上的半截寒鐵面具泛著銀光,像是依舊有話要說。

但邊子濯沒有心情理他,這個木頭臉有些時候真的很令人生厭,邊子濯煩了,喝道:「滾出去!」

「侯爺與先帝瞞著殿下,定是想保護世子殿下。」元昭是個不怕死的,淡淡又開了口。

「保護?」邊子濯捂著臉,淒涼地笑了起來:「他們對我的保護,就是瞞著我去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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