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聿白真的有要緊事, 沒再耽擱,抬腳離開。踏出走廊那會兒,一邊的司機給了他一把傘, 黑色的傘面, 玉質的傘柄,最底下刻著獨屬於周聿白的標記——還是歲淮送他的那把傘。
不止這個。
上回他跟程清池打架時, 手上戴著一根黑色手繩,是她在高一那年送他的;下飛機的時候他的大衣口袋露出手機吊墜,是個粉色樹莓熊, 高三上學期那年她抓娃娃送的;還有車上, 他衣服上的味道,也是以前歲淮常常說最好聞的那款很淡的男士香水。
歲淮垂下眸, 強迫自己不去深想,不讓自己再沉浸在他的世界裡。
鍾晴在高級單人病房,整個樓層都只有那一間,電梯口有專門的保安守著,胸口有周家的標誌。歲淮刷卡進去,走廊里消毒水味濃郁,一直走到病房門口,才停下。
在門口躊躇好一會兒,她推開門,放輕腳步走到病床邊。
床頭擺放著許多歲淮不認識的儀器,有幾根線直接伸進鍾晴胸前的病號服里,她猜,應該是心髒檢測儀器。鍾晴這兩年心髒才出現問題的,定時複查都是良好狀態,不影響生活,也不影響工作,她本人也是靈動坐不住的性子,歲淮還是第一回 見她這樣蒼白脆弱地躺在病床上,一睡不醒。
眼淚毫無徵兆地上涌。
歲淮視線朦朧,捂著嘴,才沒哭出聲。
鍾晴對她來說是跟媽媽一樣的人。
歲淮在病床前站了一會兒,伸手給鍾晴掖了掖被子,準備離開,病床上的人忽然喚了聲她的名字:「歲歲……」
她一僵。
「歲歲,歲歲……」鍾晴還在喊,更像是夢囈。
歲淮慢慢轉過去,鍾晴還閉著眼,唇動著說夢話。歲淮重新蹲在床邊,額頭抵著鍾晴的手,小聲答應:「我在,阿姨,我在。」
忽然額頭搭著的手指動了動。
歲淮頓住,抬起頭,病床上的人已經醒了,虛弱地半睜著眼望著她。那雙一直溫柔有力量的雙眼,不過短短數月變得好滄桑,眼角生出了皺紋。
幾乎是一瞬間,鍾晴看她的第一眼就紅了眼眶。
她口型微微動了一下,在說些什麼,怕鍾晴是哪裡難受,歲淮忙擦掉眼淚,俯下身將耳朵貼近聽她說話。鍾晴的
氧氣罩蒙上霧氣,她口型動了幾下,哽咽著罵了一句:「死丫頭……這麼久不回家。」
只一句話便讓歲淮潰不成軍。
另一道聲音自病房內響起:「自從你離開周家以後,你阿姨每晚都在做夢,喊的也是你的名字,有時候半夜驚醒就問我是不是做的太絕了,太狠了,你是不是再也不回來看她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周盛巡站在病床一邊,嘆著起,英俊的面容比起以前也滄桑很多,他看著歲淮蹲著的背影,覺得小姑娘瘦了,頹了,生疏了,心口不舒服起來:「——有時候我也在想,當時我做的那些事,讓你離開小聿,遠離小聿的那些話,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
砰。
門口什麼東西掉落。
「爸。」極冷而震驚的嗓音傳來。
歲淮和周盛巡全都看向門外,周聿白就站在那兒,剛剛所有的話他全聽見了。
——歲淮不是自己要走。
——是他爸逼得,是周盛巡逼得,原來她是被逼的。
周聿白單手扶著門框,身形踉蹌,心口缺了的那塊像是被灼燒,反覆炙烤,看著歲淮那雙哭紅的眼,一股巨大的心疼襲來。
他的小姑娘原來受了那麼多委屈。
-
安懷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鍾晴醒了一會兒又睡過去,周盛巡在裡面陪著。
周聿白跟歲淮在走廊的盡頭,那裡半開著一扇窗戶,能看見外面的雪簌簌飛落。歲淮趴在窗台,伸手到外面接雪,還帶著餘熱的掌心一下子融化了雪花,化成一滴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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