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覺得自己在這男人眼裡已經是個死人了。
顧淵峙不理會他慘白的臉,在他們當中放了兩錠銀子:「什麼瘴林邊撿了一個人,把你們聽到的,所有都給我說出來。」原來是和自己一樣,在聽閒話瞎打聽方向是個有志向的人,還捨得掏銀子。
周兄一把攏過來銀子,將聽到的事細無巨細,抑揚頓挫地說了個完全。原來槐寺鎮有個富戶,家主是個修者,雖沒什天賦,修煉幾十年,不過是個築基期。
但不求大道,縮在槐寺鎮,在凡人里當個一方富豪,也是綽綽有餘。
這家主沒什麼愛好,平日裡就喜歡睡睡美人,他是個男女不忌的,只要有點姿色的,都要上去調戲兩把。除此之外,就是去點別的修者不稀罕去的小秘境,摸點寶物,賣了換成銀子,供著他自己的富貴生活。槐寺鎮不遠處,有個瘴林,聽說是許久前炸了一個秘境,從那裡面飄出來了許多瘴毒。瘴毒散不掉,被風吹到鎮外,聚在一片林子上,幾十年過去,成了一個新的瘴林。
那家主前些日子聽聞這瘴林里有個下品靈器,於是挑了個日子準備進去一探,卻不曾剛到瘴林,就撿了一個美人。
「美人是個男的,聽說漂亮得不成樣子,直接把家主看呆了,寶物也不找了,直接帶著美人回了府。」周兄咽了口唾沫:「見了這個美人,他眼裡再看不進其他顏色,放言只要美人肯嫁給他,他就將他那一後院男男女女給遣散了,今後只守著他。」周兄實在想不出來能有多好看,繼續說道:「但美人說自己有夫君,是個姓顧的,叫顧什麼,我想不起來了。」顧淵峙聽到顧字,瞳孔一縮。
「家主肯定不信的,但他自認是個君子,不願強娶,但也沒有放美人走,只說等他願意了再成親,」周兄撓了撓下巴,心想這不就是強娶嗎,「如此等了一個月,這家主也沒了耐心,聽說過幾日就要辦婚事呢,還說請全鎮人喝喜……」
他話沒說完,眼前的人就消失在了他面前。
顧淵峙神識放出,全鎮哪裡有築基期的修者頓時一清二楚,他直奔鎮中央而去,停在了一座富麗堂皇的宅院處。
神識已經鎖定了整個宅子,一根針掉地上的動靜都逃不過顧淵峙的耳朵。
顧淵峙一進院子,就怔在了原地。
那聲音太過熟悉,顧淵峙五十年來沒有一日不牽腸掛肚地想著,以至此時驟然聽到,竟恍若幻覺,讓他一時動都不敢動,生怕下一瞬就自美夢裡醒來。「我的信你送出去了?」那聲音很輕,帶著明顯的虛弱氣。周兄口裡的家主正站在門外窗邊:「送出去了,懸鐘大陸那邊遠,好天氣飛魚船都要飛大半個月呢。」
他透過窗戶想看一看裡面的人,奈何人躲在床里,被放下的厚重床幃遮得嚴嚴實實。「你既然答應,那麼等你雙親從懸鐘大陸來了,我們就結親,」縱然看不見,家主還是固執地盯著床幃,「這些天身子好點沒,我略通點醫術,要不進去給你瞧……」話沒說完,家主只覺得後頸被一個鐵爪般的手掐住了,巨大的修為差距下,他甚至升不起反抗的心思。喉間嗬嗬了兩聲,家主朝後瞧去,看見了一張狠戾的臉:「你、你、是誰…」顧淵峙手下用力:「我是他夫君。」
扔掉手裡暈過去的人,不願再等一刻,顧淵峙推開門進了屋子。
屋裡沒點燈,暗沉沉的一片,顧淵峙直走向最裡面的床,奇怪的是,他上一刻還那麼迫不及待,此時竟在床幃前停了下來。屋子的門在他身後打開著,外頭陽光將他長長的影子投在了床幃之上。一動不動,任風拂過。
五十年來的思念和恐懼讓顧淵峙在此刻化為了一塑雕像,讓他無比崩潰地意識到,他竟然不敢去掀這床幃。他再也承受不起,再一次失去謝仞遙的絕望。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有五十年,或是一輩子那麼長,終於有一道聲音從床幃里傳出來,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靜。「顧淵峙,我冷。」
這聲音像一把劍正中顧淵峙心臟,讓他以至於狼狽地,用顫抖的手掀開了眼前的床幃。也看清楚了坐在裡面的人。
床上竟然連一床被褥都沒有,他也只穿了一件單薄的寢衣,雙手抱著膝,下巴埋在膝蓋里。目光和顧淵峙對視上,他很高興地彎了彎眼。
豐盈的,漆黑的長髮,鋪滿了削薄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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