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半轉過身來注視著徐觀笙,突然眼眸一眯,露出一個古怪的笑,用稚嫩的嗓音問:「你所求為何?」
徐觀笙眼皮重重一跳。
澹臺府四處皆是水,眾人的影子倒映在水面上,蕩漾開一圈圈的波紋。
轟——!
伴隨著孩子的笑容,地面一陣搖晃,澹臺府乃至整個南沅的水面扭曲出細碎的漣漪,地下水像被巨獸裹挾著翻湧而上。
徐觀笙反應極快,面無表情一劍揮去。
劍光凌厲將地面斬出一道深不見底的天塹,落到那孩子身上卻如同切到了潺潺流水般,劍身帶出一道水波後倏地消失。
水?
結界中的靈傀眼眸渙散注視著虛空,下頜處緩緩滑落一滴水珠。
滴答。
水面盪開一圈漣漪。
孩子歪著頭注視著徐觀笙,用那張「醜陋」的臉笑起來。
「祈願成真,功德換之。」
話音剛落,水面猛地騰起細細密密的水柱直衝雲霄,在半空中匯聚到一滴晶瑩剔透的水珠中。
整個澹臺府四周皆是水柱,宛如鳥籠。
魚青簡臉色一變。
昨夜大海撈針似的搜尋一夜大厄所在,總能察覺到水中的氣息卻完全捕捉不到。
……原來厄靈只是一滴水所化。
章闕祭出長鐧,他常年和厲鬼打交道,從未見過大厄,蹙眉道:「水也能化為厄靈?」
「厄靈和厲鬼相差無幾,我本來覺得那泉眼是水鬼所化的厄靈……」魚青簡一驚後又興奮起來,「前所未有的滴水化厄,崇君八成都未見過!富貴險中求,超度了它渡厄司萬古永存。」
章闕:「……」
還真是個瘋子。
走吉一向不嘰嘰歪歪,確定目標後也不廢話,直接抓住長刀,衣袍如火悍然朝著最上空的那滴水而去。
那孩子既然是大厄,便不可能是崇君轉世。
度上衡的靈傀仍安安靜靜站在那,面紗下的眼眸泛著神性空茫注視著四周,好似只是過客。
封諱看也不看那具軀殼,也不插手大厄之事,視線一直落在離長生身上。
離長生似乎很好奇那具崇君靈傀,身體總是下意識朝他靠近。
見他身子都要越過欄杆了,封諱一把抓住他,蹙眉道:「離遠一點。」
離長生一時沒聽出來是離水遠一點,還是離那具靈傀遠一點。
走吉動作迅速已尋到大厄所在,長刀帶著附靈的金紋毫不留情朝著那滴水而去。
世間厄靈無人能抵擋得住附靈一擊,但不知為何那滴水絲毫未被傷到,甚至將附靈的靈力一寸寸吸納。
走吉一愣,怔然看去。
大厄竟能吞噬崇君的附靈?
它到底是什麼東西?!
走吉還未細想,那滴水忽地當空炸開,轟然一聲在虛空震開一圈扭曲的漣漪,直直將人拍了下去。
靈力所帶的風浪將整個澹臺府籠罩,離長生還在注視著那具靈傀,忽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像是整個人落入水中。
「噗通」一聲。
封諱的聲音像是隔著一層結界傳來。
「離長生!」
意識在半空中飄浮,離長生神魂不穩,早已習慣魂魄時不時離體的感覺。
只是這次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樣。
金鈴聲好像從遠處傳來,一聲又一聲。
逐漸近了。
離長生身軀沉重,茫然行走在荒野間。
他赤著腳踩在乾旱龜裂的土地上,渾渾噩噩只知道漫無目的地往前走。
烏鴉展翅在空中盤桓,落在廢墟中直勾勾盯著他,似乎在判斷這具行屍走肉什麼時候倒下,能令它飽餐一頓。
離長生不為所動,繼續踉踉蹌蹌往前走。
金鈴聲還在響,聒噪。
離長生不知日夜地在乾旱之地行走,好像摔倒無數次又被強行喚醒,繼續麻木地向前。
不知倒下多少次,終於停在一處破舊的廟。
離長生愣怔許久,站在破廟之外和最中央那泥糊的龍神像對視。
沒來由的悲傷和恨意如同潮湧般席捲腦海。
面紗遮擋下,一滴淚悄無聲息順著臉頰滑落。
滴答一聲,沒入乾涸的土地。
離長生聽到自己在呢喃著:「得道長生,惟願長生……長生……」
夢中的自己並未進入廟中,只是無端流著淚念著「長生」二字,逐漸踉蹌著遠去。
那是什麼?
離長生第一次做這般清晰的夢,甚至能嗅到烈日曬在土地上那股灼熱難聞的焦土氣息,無望和悲戚籠罩這一方大地。
眼前場景扭曲著變幻。
破舊的城池中,年輕的澹臺淙跪地而求,尊嚴隨著滿臉狼狽的淚緩緩流下,卻求不來半滴救命之雨。
鋪天蓋地的怨氣凝結成一點點鑽進地底,將那滴未完全乾涸的淚包裹住。
火焰沖天之際,淚化為大雨傾盆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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