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麼都不知道。
以為端正而坐便是生存之本,以為擁抱便是軟弱無能。
華美的宮殿好似一座囚籠,繁瑣金紋衣袍牢牢束縛住他,讓他如同一隻鳥雀般插翅難逃。
偏偏他連天空都沒見過,並不知還有另一種自由。
吱呀。
門緩緩關閉,隔絕掉徐寂的視線。
砰。
巨大的門撞在牆上,發出劇烈的聲響。
徐觀笙踉踉蹌蹌地衝進雲屏境那巨大的墳冢之中。
三百年過去,宮殿牆面爬滿巨大的藤蔓,綻放出妖邪的幽藍花簇。
藤蔓一團團圍住最中央的一座玉棺。
徐觀笙渾身濕透,心臟狂跳幾乎要從喉嚨蹦出,他這三百年來過此處無數次,卻從未像現在這般,畏懼又絕望。
從不離身的應霜劍哐當掉落在地。
徐觀笙越往前走越覺得雙膝發軟,他強撐著一步步走到玉棺邊,身軀劇烈發抖地將視線落至玉棺中。
等看清楚最當中是什麼,徐觀笙整個人僵在原地。
三百年前從封諱手中將度上衡的屍身奪回,徐觀笙招魂十餘年未果,在招魂陣中嘔出一口血,終於不再心生妄想。
……就如同更遙遠的過去,在他懷中逐漸失去體溫的血親時那般。
他再一次失去了一切。
天道所賜的軀殼哪怕隕落,仍然如同活人那般,好像只是睡著了。
徐觀笙親手將度上衡收斂入棺,三百年過去,他親手為師兄換上的白金道袍嶄新如初,安安靜靜橫陳在那。
棺中,空無一人。
只有一枝枯萎的桃枝。
徐觀笙愣怔盯著空蕩蕩的棺許久,發抖地將那件道袍抱在懷中。
大雨滂沱,將桃花樹打得花簇簌簌掉落,靈樹頃刻長出更茂密的艷紅花簇。
雨聲淅淅瀝瀝,遮掩住空蕩蕩的墳冢中的陣陣痛哭。
***
「嗚……」
離長生不想活了。
辛辛苦苦招搖撞騙好幾年攢的金子,全都化為紙錢,還是幽都元寶。
離長生像是沒骨頭似的趴在桌子上,一動都不想動。
魚青簡從地上爬起來,揉了揉被厭勝令弄得生疼的手腕,看離長生這副財迷的德行,沒好氣道:「紙錢怎麼了,在幽都也能花——先還我十六兩三文。」
離長生不想動,想死。
魚青簡嘖他,不想看他這副賴唧唧的死樣子:「你已成為幽都掌司,所有資產自然兌換成在幽都能花出去的紙錢——這是幽都為了掌司不必親自跑去櫃坊兌換錢所行的方便,還不快謝謝幽都櫃坊的體恤?」
離長生:「……」
離長生勉強打起精神來:「那我金子呢?」
「幽都櫃坊存著呢,什麼時候想用,直接去換就好。」
離長生騰地坐起來。
離長生又活了!
離長生扒拉著那些紙錢,道:「這些紙錢在鬼市能用嗎?」
「能。」魚青簡將厲鬼趕走,坐在離長生旁邊看著那些金閃閃的紙錢,隨意地問,「你要買什麼?」
「辟離草。」
魚青簡對草藥一竅不通:「這是什麼,好吃的?」
「固魂的。」離長生癮又犯了,拿著煙杆咬咬咬,含糊道,「我的魂兒總跑,用草藥養著勉強能穩固穩固。」
魚青簡這才記起來澹臺淙的異狀。
原來是跑魂兒了,怪不得像個死人一樣一動不動。
「辟離草貴嗎?」魚青簡問。
離長生想了想:「貴倒是不貴,一千兩能買半斤,就是不禁燒,兩個月就沒了。」
魚青簡:「……」
這還不貴?
離長生看著那些紙錢,忽然像是記起什麼,道:「我既然已是幽都人,那穩固神魂的藥草花銷,幽都櫃坊能出嗎?」
雖然不是很貴,但離長生已有了癮,幾天不抽就牙痒痒。
魚青簡幽幽道:「你倒是想得美,樓金玉那廝是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前些年渡厄司遭雷劈房子塌了,如今帳目批紅還沒下來呢。」
離長生:「……」
怪不得只住破木屋。
魚青簡見離長生拿到了錢,又看了看這大宅子,幽幽道:「掌司,咱們何時從這可惡的豪華府邸離開,回渡厄司住無比舒適的破木屋呢?」
離長生胃在陣陣痙攣,他咬著煙杆忍住那股疼痛,面上沒顯出分毫,他打了個哈欠:「我得睡一覺,明日一早去歲晚坊吃了飯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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