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對崇君擁躉裴烏斜似乎太過刺激,能言善辯的副使罕見地沉默了,好一會才道:「從未聽說過崇君對誰有過真情。」
離長生:「他修無情道?」
裴烏斜搖頭:「崇君對萬物皆有情。」
離長生「唔」了聲。
對萬物有情,卻從不為誰停留駐足,這不就相當於無情?
離長生回想起在靈傀中時那一閃而逝的情緒:「那你知道崇君和封殿主是什麼關係嗎?」
裴烏斜笑了:「您以為呢?」
離長生說我以為是姘頭關係。
「封殿主未化龍前乃是半妖之身。」裴烏斜沒賣關子,淡淡道,「崇君心善,將他從小養到大,傳道授業……」
離長生:「……」
竟然是度上衡將封諱養大?
「崇君隕落前安排好了一切,給身邊重視之人留了遺言,惟獨沒給封殿主留下隻言片語。」裴烏斜道,「或許因為如此,他才會擅闖雪玉京妄圖偷盜屍身。」
這話,就差指著封諱的鼻子罵白眼狼了。
離長生心中五味雜陳。
當年度上衡和封諱的關係瞞得倒是滴水不漏,恩怨也著實複雜,都不知該信哪個了。
離長生心情複雜地跟著裴烏斜回渡厄司。
只是不知是不是因為中元節幽都陰氣太重,他總覺得渾身不自在,好像心口空蕩蕩缺失了一塊。
回去路程過遠,離長生渾渾噩噩,意識一會散一會凝聚。
終於在到達渡厄司後徹底撐不住,一頭栽了下去。
裴烏斜一把扶住了他。
「掌司?」
緊接著傳來魚青簡的聲音:「掌司!這又是怎麼了祖宗?!」
離長生能聽到他們說話卻做不出反應,腦袋昏沉地往下垂。
裴烏斜冰涼的手指在他眉心輕輕一探:「他丟了一魄。」
魚青簡不可置信:「他難道整個人是散裝的嗎,剛丟了殼子,現在又丟了魄?」
「快去尋。」裴烏斜道,「趕在子時前尋回來,莫要被鬼城的惡鬼吞噬。」
「是。」
離長生:「……」
又丟東西了。
真是要命。
耳畔的聲音越來越遠,離長生終於不受控制地徹底墜入黑暗。
眼前是一片寂靜沒有盡頭的黑。
和死亡一樣。
離長生恍惚睜開眼,不知在這片黑沉泥沼中待了多久,耳畔傳來輕柔的風聲。
似乎又做夢了。
目之所及,是一棵紛紛揚揚的桃花樹。
離長生並不喜歡桃花。
他漂浮半空望著無數花瓣從半透明的身軀穿過,這夢太過逼真,甚至能嗅到那股淡淡的桃花香。
不遠處有悠揚琴聲。
離長生循聲望去,倏地一愣。
他忽然意識到這好像並非夢境,而是一段完整的記憶。
記憶中桃花漫天,有人一襲白衣曳地如花簇綻放,端坐在桃花樹下素手撫琴。
男人白金道袍,烏髮披散落滿桃花瓣,腰背筆挺,氣度是經年累月才能養出來的雍容華貴。
……和一坐下就賴唧唧軟了骨頭似的離長生全然不同。
難道是前世的度上衡?
桃花瓣紛紛揚揚飄落至琴弦上,嘣地一聲尖銳聲響,雪白的琴弦應聲而斷。
雪白裾袍和艷紅桃瓣交織交纏。
男人緩緩抬眸,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離長生一怔。
還沒等他震驚,意識驟然被席捲而去,轟然一聲落在夢中的軀殼中。
離長生……度上衡垂眸注視著斷裂的琴弦,微微抬起右手來。
嶙峋腕骨處,有條麻繩似的青色小蛇咬住他的手腕,兩顆尖牙深深陷入血肉中,隱約可見兩個血點。
度上衡輕笑:「鬆口。」
青蛇只有一指粗,瞧著還是條幼蛇,它整個身子像是繩子似的自然垂下,只有牙咬得死緊,誓死不肯鬆開。
「乖一些。」度上衡修長的手指輕輕在它腦門上撫了撫,「咬了一天了,不累嗎?」
小蛇不累。
度上衡的指腹溫暖,有一下沒一下摸著小蛇不太聰明的腦袋,哄他:「我師弟說笑的,不會將你做蛇羹。」
「蛇羹」這兩個字似乎嚇住了小蛇,它眼眸輕輕一眨,兩行眼淚唰的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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