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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長生躺在寬大的床榻之上,眼眸緊閉沉睡著,但他睡得並不安穩,濃密的羽睫在緩緩顫動著,額角全是冷汗。

一道黑霧狂掠而來,化為封諱的人身站在榻邊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掌心的隱隱疼痛還在提醒封諱此人是如何毫不留情揮劍而來的。

離長生似乎做了場噩夢,羽睫狂顫,好似呼吸不上來般張開唇縫大口大口喘息著,臉上反正幾近窒息的痛苦。

封諱不為所動,冷眼旁觀。

神清骨秀好似仙人的臉露出這種乞求的痛楚,明明是該心疼的,卻詭異得令地獄的惡鬼有種破壞欲。

離長生奮力捂住胸口迭聲喘息,眼睛睜開,裡面卻是一望無際的空茫和渙散。

即使痛到失去意識,離長生也沒有向別人求救的本能。

只是這樣望著虛空,忍耐著對他來說極其熟悉的痛疼。

熬過去就好了。

度景河從沒有將他當成「人」來教導,三界蒼生也把他當成不知苦痛的神靈來膜拜。

神高高在上,哪怕降臨人世間也得是座泥糊的神像。

神像是感覺不到疼的,摔碎在地上成為數百塊,臉仍是笑著。

他不該覺得疼。

封諱注視著離長生的模樣,忽然沒來由產生一股煩躁。

他不耐煩地坐下,起身將離長生單薄的身體抱在懷裡,並起兩指將純澈的靈力一點點灌入離長生眉心,安撫他亂成麻繩的識海。

離長生感知到熟悉的氣息,終於安分下來,緊皺的眉頭也緩緩舒展。

這個姿勢不太舒服,封諱冷著臉上床,擁著離長生的身體躺在塌間,手中安撫的靈力始終沒停。

殺他時倒是毫不留情。

封諱冷冷地想。

遇到事,不照樣要求他幫忙?

離長生並不知道封殿主在想什麼,他將身軀蜷縮成一團往封諱溫暖的懷中縮,手指奮力揪住封諱的衣襟,將額頭抵在他胸前安穩入睡。

好像做了一場永遠醒不過來的夢。

夢中是一片荒蕪,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走到天荒地老卻渾渾噩噩意識到這條路根本沒有終點。

離長生停下匆匆的腳步,注視著一望無際的虛空,突然沒來由地浮現一個念頭。

我到底是為了什麼而活著?

若活著只是為了在這條荒蕪的路上漫無目的的行走,那還能算是「人」嗎?

這句話好像一道天雷從九霄直直劈下,腳下荒蕪頃刻化為齏粉,離長生一腳踩空,神魂劇震,遽爾清醒過來。

似乎有人緊緊抱著他。

離長生臉上泛著病態的蒼白,眼神許久才聚焦,舉目望去,便是泛著細微金光的玄衣。

那衣袍之上好像每一寸都繡著細細密密的符紋,散發出暖意將離長生整個包裹住。

一個面容冷峻的男人將他緊緊抱在懷中,正閉眸沉睡著。

離長生微愣,下意識不想和人靠得如今近,往後撤了撤。

這一動,知覺也恢復了,敏銳感覺到腰上放著一隻手臂。

離長生:「?」

離長生眉頭一皺,伸手探到錦被中想將手臂搬開。

可才一動,那隻本來只是搭在腰間的手臂猛地一用力,崩起流暢的肌肉線條,一把扣著他的腰身往懷中一帶。

封諱睜開眼,他不知醒了多久,眼底沒有半分睡意,淡淡道:「這麼快就過河拆橋?離掌司未免太無情。」

離長生「唔」了聲,問他:「我們認識?」

封諱:「……」

封諱伸手探向離長生的眉心,熟練地將靈力往識海中一探。

強行修補魂魄的結果,識海終究還是亂成一團,要想恢復之前的記憶恐怕得花些時間。

封諱收回手,隨口道:「嗯。」

見兩人這擁在一起的姿勢,離長生更困惑了:「我們是什麼關係?」

封諱並不直接回答,反而挑眉問:「你覺得呢?」

封殿主身上有股令人心安的氣息,離長生蜷縮在他懷中聽著那低沉的嗓音,不知怎麼就昏昏欲睡,好像對這個世間的未知和陌生全然不畏懼了。

離長生按著胸口感知著這股情緒,道:「兄弟?」

「再猜。」

「好友?」

封諱眼皮輕挑:「不對,再給你一次機會。」

離長生想了想:「同僚?」

封諱的眼神從等看好戲的戲謔到不耐煩的冷意,他一把扣住離長生的腰往懷中一按,垂下頭湊到他的唇邊呼吸交纏,聲音低沉,帶著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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