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什麼可生氣的?」度上衡道,「世人觀念皆不同,我知曉他這話並非出自惡意就足夠了。」
徐觀笙:「可……」
度上衡比他小,卻比他看透太多,笑著道:「天道恩賜衡德渡厄,無論遭受什麼都是我的命數,不必強求。」
徐觀笙仍是不滿:「師兄就不想要擺脫這命數嗎?」
度上衡垂眼:「其他人或許可以。」
惟獨他不行。
看徐觀笙還想再說,度上衡輕輕豎起一根手指在唇邊一碰,眉眼帶著笑:「不必多說,我心中有數。」
徐觀笙沉著臉不語了。
轟隆隆。
耳畔似乎有一道雷聲微弱響起。
有了這個小插曲後,之後度上衡皆是一人渡厄,不肯再帶徐觀笙了。
離長生越覺得自己無趣,就越覺得度景河可怖,這樣沒意思的日常到底有什麼可看的。
過了沒幾年,度景河的視線終於消失了。
離長生還沒鬆口氣,整個意識便被牽引著到了雪玉京的仙君大殿。
通天閣閣主幾十年如一日穿著那身道袍,恭恭敬敬地對著度景河行了一禮:「仙君召我前來,可有要事?」
度景河垂眸注視著瓮中的水,許久才淡淡道:「二十多年前你說上衡的一線生機,在何處?」
閣主一愣,反應了好久才記起來。
他一言難盡地注視著度景河:「仙君,星象時刻都在變,這都二十多年了,那一線生機恐怕早就斷了。」
度景河眉頭微不可查地蹙了下:「重新卜算。」
閣主臉都綠了,苦口婆心道:「崇君乃是天命所佑,年幼時我還能傾盡全力去算未來命數,可如今崇君修為幾乎要破大乘,尋常人很難再卜算他的命數,一不留神恐怕要遭天譴。」
度景河道:「算。」
閣主:「……」
敢情遭雷劈的不是你?
閣主敢怒不敢言,只好苦著臉道:「那我只能一試,不能保證真的能算到。」
「嗯。」
度景河並未讓他回通天閣,而是就地在大殿中卜算。
離長生並不懂星象,皺著眉看著那閣主一陣鼓搗,一道靈力轟然降下,將偌大仙殿布置幾乎震成粉末。
男人猛地吐出一口血來,奄奄一息地捂住胸口,差點罵人。
度景河蹙眉:「如何?」
閣主將唇角的血擦拭去,咳了幾聲才道:「那一線生機還在,但即將要斷了,得儘快尋到。」
「在何處?」
「南沅。」閣主皺著眉看著手中扭曲的虛幻星象,道,「四靈討奉,青蛇化龍。」
度景河眼眸一動:「蛇?」
「四靈早已消失三界,能化龍者少之又少,且往往命數多舛,很難久活。」閣主猶豫著道,「蛇化龍更是艱難,如同死一次痛苦難當。若二十年前就將它養起來,也許能讓它化龍後心甘情願討奉,如今這麼多年過去,怕是困難。」
度景河低下眼看向瓮中的水面。
度上衡正在雲屏境的桃花樹下撫琴,五官昳麗好似仙人,渾身上下帶著本不屬於這個世間的神性。
這樣的人,哪怕什麼都不做都能讓人「心甘情願」為他去死。
更何況一條卑賤的蛇。
度景河沒有多言,起身離開雪玉京,朝著南沅而去。
在南沅亂糟糟的夜市中,離長生見到了年少時的封諱。
小蛇保持著半人半妖的模樣,眉眼五官俊美,腰部之下卻是墨青色的蛇尾,他蜷縮在籠子裡怯怯注視著人來人往,袖口中隱約瞧見小臂上被打的鞭傷。
蛇尾盤在身邊,尾巴尖處的鱗片已翻起被猩紅的血染紅。
離長生一怔,呼吸下意識屏住,朝著前方走了幾步。
雖然在封諱告狀的隻言片語中知曉年幼時的小蛇過的並不好,可親眼所見仍然覺得刺眼。
封諱臉上稚氣未脫,耳朵脖頸到臉側隱約泛起幾片鱗片,襯著墨藍豎瞳越發詭異瑰麗。
他渾身都在瑟瑟發抖,人來人往卻覺得他隨時都能暴起傷人,大部分離得遠遠地看著他,還有些人會拿著石頭往裡砸,見他受驚蜷縮得更厲害後哈哈大笑。
攤主不耐地在籠子上踹了一腳:「連個笑臉都沒有嗎?晦氣的畜生。」
那籠子狹小逼仄,封諱縮著連蛇尾都伸展不開。
他發著抖將臉埋在雙臂間,似乎在哭。
離長生的心倏地像是被針輕輕刺了下,明知道這只是幻境卻還是想伸手去摸他的頭。
很快,籠子被打開,小蛇本能想要往外逃竄,只是剛一動便被一道靈力擊中,身體重重跌了回去。
離長生心口一沉,卻徒勞無功,只能眼睜睜看著度景河面無表情地將封諱的內丹擊碎,把重傷的小蛇隨手扔在儲物袋中,御風回了雪玉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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