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晏望向雕花窗欞,屋外一樹高大的喬木正好遮住了他這個角度的月光,他只能看到些零散的星光。
很多事都脫離了他的意料。
就比如他沒想到自己會被派來青州,再比如他知道青州上下沆瀣一氣怕是早就被這些青州的世家大族控制住了,他也知道青州在這一年發了水患致使數十萬百姓傷亡。
再有青州早已有不臣之心,如果不是當時青州通風報信蕭翎也不會死在胡人的刀劍下……
於是他暗中幫助那些流民上京,將這事捅了出來,好讓青州地方官大換血,但他一路看過來還真沒看到太過於嚴重的現象……起碼現在還沒到人吃人的地步。
可這和上京的流民所言又相差甚遠。
陸晏有些焦躁,他感覺事情越發脫離自己的掌控了,又或許是他一開始就知道的不多,都是靠著一些一知半解的來推算的。
他不知道那些年不在京中發生了什麼大事,也不知道青州的官員是怎麼一路上都能將災情瞞得這麼好的。
當時他也沒有想過能回到一切都沒開始的時候……所以並沒有做什麼充足的準備。
他的思緒逐漸隨著夏夜的涼風飄遠了,他想著,蕭翎此時應該已經踏上回京的路了吧?
這街道上一到夜晚刻意營造的喧囂就消失殆盡了,空蕩的街道上時不時有瘦骨嶙峋的貓狗跑過,為了爭奪一點殘羹剩飯而大打出手,夜色下貓發出如嬰兒啼哭般悽厲的叫聲,黑暗中顯得格外刺耳。
程槺扛著雲深,借著客棧二樓窗邊的八角涼亭輕鬆的就跳了進去,甚至沒有發出一點聲響。末了回頭看和孩子下面的方珏。
方珏看了看涼亭的高度在估算了下,一個閃跳也上了檐角。不過他剛上去可能是因為瓦片太滑的緣故,他一個踉蹌摔了下去,順著有坡度的檐角滑了下去。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關頭,他抓著檐角的那片瓦,整個人懸在半空中,唯一的支撐點只有右手緊緊抓住的塊檐角。
程槺剛跳進房內,聽到身後有異樣的聲響,回頭就看見身後的方珏沒了蹤影,再定睛一看,月光下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正攀著檐角。
他瞳孔一縮,看著那隻手在檐角的邊緣,好似一隻翩飛的蝴蝶下一秒就要被風颳走了,他想也沒想去扔下肩膀上的雲深去搭把手拉方珏。
可還沒等他半邊身子踏出窗戶就見方珏手上一做勁,腳借著涼亭的柱子一蹬,整個人就這麼借力跳了上來。
「看什麼看,傻站著幹嘛?」方珏跳上來後看著程槺維持著半邊身子探出窗外的姿勢不動,沒有任何情緒的問到。
「這高度也摔不死人。」他看著程槺僵硬的回頭在他身後有補充道。
隨後方珏也跳入了房內。
雲深悠悠轉醒的時候,發現自己正坐在椅子上,他想動一動,卻發現自己被結結實實綁的像個螃蟹似得,想動一下都不行,嘴裡還被塞了塊破抹布,只能發出些含糊不清的嗚咽聲。他拼命的搖晃著椅子,很快就吸引了他們二人的注意。
「說說吧,為什麼大半夜的會出現在那?」
方珏抱胸站在雲深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方珏身後是這屋子裡唯一的光源。
他遮蓋燭火的微光,雲深只能看到兩個黑暗中模糊不清的人影。
這其實是很有壓力的,被綁住的自己,居高臨下看著自己的綁架者……不過雲深卻是心頭一松。
他還以為是杜勇要殺人滅口……
第46章
「你是說杜勇要挾張熙當了使臣中的暗子?」風從未關的窗戶湧進,室內燭火搖晃,將熄不熄。
黑暗中方珏不易察覺地眉頭輕輕蹙了一下,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是在確定此事是否真實。
「千真萬確啊,大人,小的只是想要活命啊!」雲深拼命地點著頭,綁著他的椅子都被他的動作晃得嘎吱作響。
他根本不在乎這事有多少人知道, 當年的那點同窗情誼在生死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他現在就是個牆頭草, 只要誰許諾點好處就往那邊歪。
更何況他說的真假參半, 也沒算多對不起張熙。
「小的是張熙昔日的同窗, 張熙這人當年讀書的時候就最是尊師重道, 此次杜勇以老師做要挾, 怕是張熙真會應允!」他說得情真意切, 好似正的有可信度。
在他的話里,自己是張熙早年的同窗,不過家道沒落,妻兒老小都因病去世了,自己孑然一身又恰好遇到水災, 流離失所成了難民。
杜勇聽說此行的使臣中有出身青州的張熙,於是將他找來,並以金錢糧食許諾讓他來當說客,目的就是要策反張熙。
「可憐老師一大把年紀了,還要被喊來沂城,一路舟車勞頓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雲深又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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