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月安穩,沒有暗刺,也無明辱,就說明暫且是有用的。
至於為何沒有被解禁,江見月攏了攏身上的衣衫,想起她御座上的父親,只覺無話可說。
她伸手撫過夷安受傷的臂膀,神態有些疲憊,輕聲道,“有用的,多謝阿姊襄助了。”
以前流浪的時候,稍有經驗後,她便計算著半個饅頭能抗一天,若是掰碎兌水就可以抗過兩天,所以藏著半個饅頭,定要尋到河邊井口才捨得吃。而乞討到的一碗麥粥,她也會摘了野草樹皮混在裡頭,一碗變作兩碗,多吃一日。
因為她想活下去。
如今她依舊想活下去。
縱是刀光劍影無數,她施一計也只能得屈指可數的短暫平靜。累,卻也不再過分憂慮,且走且看,總有機會。
故而警戒之餘,讓自己慢慢定心。
每日於府中禮佛,修書,用藥養生,偶爾夷安或齊若明過來看她,說一些外頭的事。
夷安原本的五個屬下,如今只剩了三人,另有兩人覺得前途渺茫投奔了他處。
江見月安慰她,“人在心不在,才可怕。走了是好事。 ”
齊若明給她搭脈,欣喜她心神穩了許多,感慨人就不能過分思慮。宮中的陳婕妤眼看下月就要臨盆,憂思太過致脈象虛浮,胎相很是不穩,這月里已有兩次早產之兆。
夷安好奇道,“難不成早先誤診,不是兒郎?”
“那倒不是。”齊若明換方配藥,“確實兒郎無疑!”
“那她憂甚?”夷安蹙眉。
齊若明搖頭,“這微臣便不知了,左右婦人臨盆恐懼,難免憂思。只是唯恐她這般不安神,有個萬一,心氣上逆導致難產,太醫監如今日日拜菩薩。”
深宮事宜,多談無異。
夷安挑眉不再多問。
江見月本就不關心,只默默聽著,直到齊若明轉過話頭,說起蘇彥的消息,方聚起兩分精神。
洛州水患有所控制,但又扯出了背後的貪污案,蘇彥掌著御史台,本就有糾察百官之責,這廂估計要留得更久了。
江見月抬眸,看那外頭黑雲壓城、即將落雪的天。
這日之後,她又多了件事做。
她想繡一個香囊,就普通的如意紋,正面繡“平安”二字即可。
趁年節前送去給蘇彥。
卻不想自己不是這塊料。光一個“直針繡”就學了好幾日,待將常用的幾種針法學會,能下針時,已經是這月的廿七,便只得擱下。
而這一放,有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沒再繡過。
*
因為這月廿八,府中僧侶九九八十一日為君祈壽結束。需她一整日跪坐佛前,完成最後的儀式。
初冬日,金烏早早西墜。
北風孤鳴,搖木為霜。
江見月手捧一柱清香,隨在大師玄真身側。身後是持木魚的四十八位高僧,口誦經文,行遍府邸。
送亡魂歸去,為生人添壽。
她如今依舊住在母親的翠琅軒,從東至西的路線,依次經過居中的瓊英閣、菡萏台,再到西邊的九華閣。
“香盡,續香。”
至菡萏台還有一半路程,江見月手中香已經燒完,僧人唱喏上前,又奉一炷香。
然而,她腦海中電光火石閃過,只怔怔看著手中香灰。後遙望菡萏台,又回首來時路。
“殿下。”僧人喚她,一連喚了三次。
江見月方回神,接過香,卻沒有繼續往前走,只返身回去。
一步一步,不緩不急,亦不管身後四十九僧侶面面驚愕。
到達翠琅軒,自然一炷香又盡了。
她便自己點香,再往西去。
至眾僧滯留處,再次低頭看手中香盡成灰,只口中喃喃,“原來如此……”<="<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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