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為時十二日的小型秋彌,原是讓他滿意的。
也確實滿足了在場很多人的渴望與期待。
江懷懋自不必說,落實了儲君人選,平衡了舊日功臣和世家權貴。還有長女日益懂事,和睦手足。
陳婉得到了鳳印,兒子即將成為太子,只待這日結束回未央宮得一紙詔書。
唐氏也不遺憾,兒子待遇優渥,天子更是恩准她來日可隨安王前往封地,做不了一朝皇太后,卻可以做諸侯國的王太后。細想,也很好。
包括蘇彥,也很滿意。於公,新朝初建,權力能夠如此平靜交接,自是再好不過。於私,他眺望對面的小公主,覺得很是欣慰。她不僅平安存活,健康成長,而且終於同尋常女郎一般,有哭的勇氣,也有笑的能力,有了桀驁肆意的模樣。
原是他不知道,她背著一段還未報復的母仇,尚在危險之中;他也有一刻忽略,曾有一日在抱素樓中,她的手足說,或許有一天會讓她履行公主的職責,去國和親。
公主站在君側,看周遭的人,四下的景,迎上蘇彥目光,對他展顏,杏眸如水,只微微蹙了眉,露出一絲委屈,要求哄慰。
她前日染了風寒,如今陪侍君前,累極了。
便見蘇彥挪去眼神不理她,然而未幾便有侍者送來一盞甜湯。
她捧去簾帳下,開開心心地用完,幾次視線與他相接,他的笑似春江暖水,寵溺又無奈。
她一直都知曉,他盼著她不再怯懦隱忍,喜歡她桀驁姿態,她便可以做出來與他看,讓他安心。
而這日,她瞧得久些的,還是夷安翁主。
閨中手帕交,感情甚篤,默契也好。
這會夷安也在看她。
四目相對,小公主緩緩往後退去。
她風寒未愈,咳得有些厲害,離君側這般近總是不好。
天子沉疴愈久,甚是忌諱病疾之人,唯恐染上病氣,讓他的身子更加雪上加霜。
果然,公主的咳嗽聲傳入他耳中,他蹙眉側首,面上有些不虞。
公主識趣體貼,恭順道,“口子上風大,兒臣恐風寒愈盛,又恐傳給父皇,且往後避一避。”
“父皇,您也進來些,秋日風寒,莫傷到您。”
江懷懋聞女兒這般話語,生出兩分歉意,笑笑道,“你自個歇著吧,只一點,莫亂走,離那熊遠些。”
一句打趣話,雖凹地中的熊離三方座位、一處南門口不過數丈遠,但周遭套著鐵籠,兩側尚有羽林衛,這熊又是專門訓練的,尋常怎能傷人。
縱是近些又何妨!
當然,公主向來聽話懂事,輕輕向陛下道了聲“是”,然後便儘量遠離凹地,尋找自己的位置。
尋到了,她安靜地跽坐席上,居高臨下觀凹地籠中的兩頭大黑熊。未幾,外頭最後一面黃旗升起,是尋獵者們已經拐入了南門口的梧桐道上。
周遭很靜。
數個宗親孩童,幾位世家小兒郎,陸陸續續抵達封涼台。
孩童騎坐馬背,侍衛牽著韁繩,緩緩而近。尋到的獵物寥寥,擱在各自筐內,一眼便能數清楚。
諸人也不會計較,都清楚今日不過一陪襯,獵物多來被安王和雍王兩位殿下尋去了,無人與他二位爭搶。
話說回來,其實安王也沒有必要,早已定音的局面,風頭且給未來儲君便可。但那是個犟種,總還要爭一爭的。
先回來的孩童們,待清點完獵物,便尤貼身的護衛將他們扶下馬背。獵物雖少,但有超過一半的孩童值得讚賞,他們的馬從梧桐道一路過來,至這南門口的曠地上沒有半分聲響,馭馬的水平很是不錯。
有專門的官吏記下,以備後續武官的提前挑選。
江見月從席上下來,走上前看了會,不偏不倚夷安正好轉頭同她眸光接上。四目相視,眸光錯開的一瞬,安王與雍王也走完了梧桐道,由侍衛牽著馬緩緩來到南門口。
江見月的笑靨愈發美麗。
因為她的兩位弟弟著實不錯,英勇神武,各自尋回數籮筐獵物。跛足的野兔,撞頭的羚羊,傷臀的小牛,折頸的狐狸……
不僅如此,他們馭馬的水平也很好。隨著侍者將獵物一樣樣清點,他們坐在馬背上,馬兒在他們胯/下,那樣溫順臣服。
就好比這天下社稷與榮華,已經被他們穩穩握在手中。
她抬袖掩口輕咳,最後一次同夷安眼神交匯,返身重回封涼台。
“這是陛下首次秋彌觀鬥獸,不可有差。”
“兩位殿下就在外頭馭馬點數,稍後便進來,都打起精神。”
江見月沒有急著回席案上,對著因防護時辰到,正要從凹地處退守到台座兩側的羽林衛低聲叮囑。
羽林衛披堅執銳,默聲聽令,踏步無聲走去指定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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