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腕還疼嗎?”他看著她手背擦傷,還有面龐劃痕,哄慰道,“手上和臉上的傷都不要緊,昨夜給你塗的藥,都是祛疤消痕的良藥,一點疤痕都不會落下的。”
“疼的。”少女生出左腳,“一走路就疼,師父揉一揉。”
她眼中霧氣迷濛,淚光盈盈,尤似年幼怯怯向他討要一卷書,一支筆,讓他無法拒絕。
蘇彥笑了笑,帶她坐去臥榻,彎腰脫了她的鞋,正要脫襪想了想終是沒脫,只隔襪按揉她足腕,“朝臣的事,不必放心上。只是以後斷不可如此了,你要是有個萬一……”
蘇彥感受著她依舊微腫的腳踝,心中不忍,“師父本就決定明後兩日趕回的的。後日除夕,總是要陪著你的。”
“對,師父說過,年年歲歲,都不會再留我一人守歲。師父還說,與我同行,絕不中途叛道。”江見月看著男人寬闊的背脊,豎冠的青絲,兩者間露在外頭的一截脖頸,還有跌在脖頸和肩背上的一根烏髮,話語朗朗。
聞男人“嗯”了聲,於是她潮濕的笑意便愈發明朗。
她伸手一點點靠近,再靠近,然後捏起那根青絲在眼前細看,輕嗅,低低道,“師父,我來此不是因為公事,非因朝臣欺辱難過而來。”
譬如方才他認為她的赤目眼淚是受了委屈。
原也不是。
乃是感動於他時時護她,說誰也離間不了他們的關係。
“那是為什? ”蘇彥按揉完崑崙穴和太沖穴,拿了軟枕墊在她小腿下,然後退身按揉她足底的湧泉穴。
明光二年她骨裂之後,他從方桐處學得的按摩手法,給她按過多次,已經很嫻熟。
那會她還是個無權無勢的公主,捲入兩個弟弟的奪嫡之爭中,又不為君父愛重,受了許多委屈。
他知曉她渴望親情與呵護,總想著多給她一些。
他小心翼翼捧她在手心,如捧一個易碎的瓷娃娃。
他按得認真,也沒抬頭。
只心中感慨,如今她在萬人之巔,或許來日一切盡有,卻也孤寂。這一刻,能滿足她一些便儘量滿足著。
蘇彥手中力道稍緩,想的有些多。
他想,這些手法技藝,無論日後何人為皇夫,他且一定要教會他們。還有她的習慣,愛好,忌諱,且讓他們都記周全了。
“我為一樁私事而來。”江見月依舊看他滿頭青絲,鬢若刀裁,想像來日與他結髮白首。於是手中一根烏髮混著自己的一根合成一股,正一圈圈繞在指間。
“私事?”
蘇彥這會終於抬眸看她一眼,卻又很快低下,繼續揉著。
“皎皎六歲那年的乞巧節,師父還記得嗎?”
“記得。你瞎掀我的面具,結果被人投擲了一車茶點果子。”蘇彥低頭笑道。
“我沒有胡亂掀,是師父先掀的。”
“你那會不知何意,我哄你玩的。”
少女手中髮絲已在指間繞過幾圈,越繞越緊,而足底全是他用心的力道,酥酥麻麻,“師父,我這樁私事,同那處有些關係。”
蘇彥抬了抬頭,似有些疑惑,垂首邊按邊聽。
“你不是總讓我想一想,我到底喜歡怎樣的人嗎?”
“我想了很久很多,終於想明白了。”
“我喜歡你。”
手中的髮絲最後一圈繞完,她挺起背脊,同怔然抬眸的男人四目相對。
咫尺之間,依舊流動著她的話語。
“這便是,昨夜我不許你娶旁人的理由。”
少女收回腿,跪坐在榻湊近他,捧起他面龐與他額間相抵,“師父,我喜歡你,你便不能娶旁人。”
第34章
天光已經大亮。
然外頭寒風依舊, 雪欲落未落,天愈發陰沉沉的。
倒是屋內舊夜的燭火未息,地龍不分晝夜的炙烤, 模糊了季節。
臥榻畔的溫度尤其高。
蘇彥和江見月的距離沒有間隙。
他坐在床尾,半靠床柱。
少女背脊筆挺,低下雪白的鶴頸,雙手捧著他面龐,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與他說話。彼此額尖相貼,話語和鼻息繚繞在一起。
近得可以清晰聽到兩人的心跳。
屋內很是安靜。
她不再言語,他不知如何言語。
唯剩心跳聲。
蘇彥有些恍惚,恍惚覺得少女之前並未說過什麼。畢竟這會他只聽到心跳聲,沒有旁的聲音。
旁的什麼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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