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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追下榻,跌了一跤,他頓足回首,卻道,“方貽,扶好陛下。”

後面這些日子,他一直在丞相府理事,再也沒有入過宮。

廿三這日午後,趙謹來同她回稟了桓氏一案的決判。

桓氏四女以毒弒君,桓氏族中搜出武器無數,未過官中記錄,結合桓氏四女之行為,加之桓因,桓困,桓回之口供,供認不諱,乃謀逆罪成立。

如此,桓氏正支六十三人,判斬立決。旁支三族流放西境,三代內子嗣不得入仕,入學,結親官中。

江見月越閱過,問,“師父是什麼態度?”

這樣的的大事,原是多此一問。

趙謹便道,“桓家族老認的是攜帶武器入京,但不知下毒之事。”想了想,遂將黃庭之事說了。

江見月靠在榻上,暗思果然還是被發現了,許久方道,“所以他大義滅親,卻仍覺其女無辜受累,如此過不去這個坎?就這麼在意她?”

趙謹賠笑道,“人吃五穀,皆有七情六慾,你師父也不是聖人。”

江見月哼了聲。

殿中靜下片刻,趙謹看過女帝面色,憔悴又虛弱,低聲道,“丞相多日未進宮了。”

這話說得蠢笨,活生生撞虎口上,不是趙謹的水平。

江見月抬眸看他。

“陛下!”趙謹深吸了口氣,端一派兩頭操心的模樣,“桓氏族中搜出未在官中記錄的武器,又有桓氏族老三人口供,夷族是板上釘釘的事。桓四一介女郎,掀不起風浪,您……是否考慮高抬貴手?你了解你師父,他、會念你的好!”

“讓朕放了桓四?”江見月不可置信道,“然後等著師父金屋藏嬌,再等著同她暗度陳倉?等他們誕下子嗣?”

“子會生孫,孫會生子,子子孫孫無窮盡也,皆是他的血脈,他同別的女人的血脈,那朕呢,朕怎麼辦?”

江見月拍案而起,喘息連連,卻仍是厲聲呵斥,“他讓你來的?”

趙謹嚇了一跳,回念自己這話確實說的讓人誤解,匆忙跪首請罪,“陛下息怒,臣不是這個意思,即便桓四活著,蘇相也不可能與她再有瓜葛。臣只是想著,且當給蘇相一個念想,也免得你們師父生份,君臣有隙!”

“念什麼想?什麼值得他念念不忘?”少女又怒又急,隨後面話語落,竟嗚咽落淚起來,“生分,為了她要同朕生分……”

她兀自站著,渾身戰慄,怒似天子雷霆,委屈卻又如少女無助。

趙謹伏地悄然掀起眼皮,竟有些看不明白這女帝神色!

半晌,見她復了平靜態,吐話道,“小師叔起來吧!”

聞“小師叔”三子,趙謹松下一口氣,謝恩起身,“若陛下無事,臣先告退。”

“站住!”少女斥聲。

趙謹一顆心又提起了半截。

好半晌,少女有了動作,招他至身前,附耳低語。

“小師叔不幫,朕也是要做的。”

趙謹嘆氣,“您還是尋臣吧!”他就不該來作這個爛好人。

*

九月天,露似真珠月似弓。

廷尉府監牢內,少女摘下兜帽,掩口咳了幾聲。她身子還未徹底恢復,縱是一路坐馬車而來,然就這麼入內的幾步路,被夜風一吹,被催過吐的脾胃酸痛,喉間發癢,便忍不住咳了起來。

“是你?”被鐵鏈拴住的桓四姑娘,被咳嗽聲吵到,抬起頭來,認出眼前人。

少女無聲瞧她模樣,狼狽,骯髒,扭曲,不甘,在這地界,這些倒也正常。她回憶著女子平素模樣,對她的印象不多,實在想不出,師父喜歡她哪裡。

或許,喜歡一人並不需要理由。

“是你,你陷害的我,我根本沒有下毒!”桓四掙扎著。

少女依舊無聲,只細細看她。

想看一看,師父喜歡的女郎到底是何模樣。亦或者說,是怎樣的女郎,竟得師父如此喜歡。

她實在好奇,方來看一眼。

然有些失望。

既無赴死的從容,也無識別局勢的智慧,只剩宣洩和嘈雜。

“毒確實不是你下的,是朕來時自己飲的。”少女這會終於開了口,蹲下身撩起她下頜,“但是你無辜嗎,你們桓氏可一點也不無辜,且當懷璧其罪吧。左右你喜歡師父,同朕搶人,也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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