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兒郎聞言肺腑滾燙,張口不知所言,好半晌雙目紅熱道,“你薦的我?”
他出身尚好,家族鋪好的仕途原是一馬平川。然少年意氣改道而行,雖也自信遲早可上九卿位。但是終是要晚些,或許會晚更久些。而在這期間累至親不安,愁苦費神,他亦心中感愧。
只多番告訴自己,此路無錯,是尊長管轄太過。
而如今發生的一切,竟比原本家族的計劃還要快,且是這個摯愛的女子為他籌謀的。從拒他,厭他,到嫁他,賞識他,發現他的好……
“阿瑛!”他頭一回這樣喚她,似不敢置信,重複問,“你薦的我?”
“是妾薦的你!”少女揚眉,心中感激御座之上的姊妹,沒有將這赤城的少年利用的太狠,只道,“你還是同你祖父他們商量商量,陛下是要收編名額的。然這處被收編後下屬官員的怨聲屆時會直接算到主官頭上,你可得擔得起!且考慮清楚!”
這根本無需考慮。
交出衛尉一職,乃當時權宜之計。
事後,陳章都覺得自己是被那少年女帝唬住了。如今失而復得,又是給了自個用心栽培的孫兒,這抽取十二名額簡直算不得什麼。官中自會安排去處,雖比不得從前,然落差大不了由他侯府補上。
是故,利弊擇取,這日陳侯爺完全力挺女帝。
他為輔臣,又是原衛尉,既都同意了,其他諸官自無異議。同時亦下達了陳珈擔任衛尉一職的任命。
然這十二人明明是奉給女帝的侍君,如此得了朝臣的職位,少府處亦有疑惑了。奏請天子該如何管轄,歸屬何處。
這日是大年初三,江見月在宣室殿見的少府,與他道,“他們既行侍君事,又擔朝臣責,不行嗎?他日,朕的皇夫便從中擇選。”
頓了頓又道,“即日起,將桂宮更名聞鶴堂,歸屬內廷。”
寥寥數句話,給出了一個巨大的信號。
未來皇夫出自聞鶴堂。
而立皇夫一事,當初雍涼一派便甚為積極。雖然目的是為了讓天子早日親政,撤除蘇彥同為南面受禮的殊榮。而因桓氏一事,蘇彥引咎自罰,已經自請撤下了此殊榮。然眼下,皇夫需出自聞鶴堂,再觀恩遇,遂趕緊將當初人選中還未定情成婚的兒郎悉數奉上。幾經擇選,挑出十六位出身雍涼派的少年入聞鶴堂。
大抵女帝沒有想到,雍涼一派亦會隨之送人而來。只是轉念一想,夷安長公主同她相交多年,當日在宴會公然提出,想必當真未雍涼宗親所力求,頂壓而言。
事已至此,初十日,女帝應宗正處奏請,下召擇皇夫備人選一事。只是旨意下得不情不願,是個人都能看出少女心不在此,否則不會在旨意上加了極其短促的截止時日。
正月底結束此事,後朝中各部皆以戰事為主。
到此處,原本張望的世家,多少回過味來,這根本就是雍涼宗親一派,趁著能主事的都不在京中,以此送自己的人入宮,謀取官職。
眼下這二十八人,且不論最高階品已封到一千秩,縱是最低的六百秩,亦是外朝官員正常七八年的升遷速度。
二三等的世家,原還在等京畿五大世家的意思,這會十中七八都往宗正處送了文書。截止月底時,共有十六世家,三十二人入聞鶴堂。
早春二月,雪霽雲開,天氣轉暖。
天上新月如勾,映出萋萋嫩柳色,淡淡梨花香。
江見月從中央官署的尚書台聽政回來,擁著厚厚的雀裘倚在御輦上,途徑聞鶴堂過,見闔宮各殿燈盞燦燦,亮如星辰,不由輕輕鬆下一口氣,面上浮起久違的歡色。
只是夜風一撲,將她激得咳嗽不止。她縮在裘衣中的手捂在胃上,緩減疼痛。
“陛下這會能安心歇一歇了。”夷安伴在她身側,給她掖了掖衣衫,催促鑾駕快行,又讓宮人去看一看太醫令是否已經到椒房殿,“不說戰事起至今五月有餘,便是從計劃奪下衛尉一職,道如今引世家子入宮闈,一連四十餘日,您都不曾好好靜心養著。太醫署給你號脈,都快急瘋了。”
江見月咳得原本蒼白的面上,騰起陣陣不健康的潮紅,半晌緩過勁,氣息虛浮道,“不過是病,可以慢慢治。但是不這樣謀劃安排,或許就沒命了。”
蘇彥走時,留給她蘇家軍三萬,良將有十。
然漢中之戰來勢洶洶,乃鍾離筠籌備多年之作,章繼臨危受命,來不及從旁處調兵只得抽調拱衛京畿的一半兵甲趕赴。後局勢嚴峻,她又將蘇彥的三萬人手盡數推上。眼下京畿只有五萬兵甲,各分一萬守在五處入京的要道。而皇城之中除了夷安不足兩千人的三千衛,和五千羽林衛,再無其他。
她不得不防。
“蘇相也是,這個時候竟留守在巴東郡巡防。那處明明都平息戰事了,他又不是不知漢中戰場的嚴峻,更是清楚朝中局勢,竟然這般放心留您一人獨守宮城!”夷安忍不住出聲斥責。 ”
“是啊,他怎麼捨得的!” 江見月攏了攏衣衫,虛弱眉眼中笑意稀薄,“偏朕還覺得,他就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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