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多來,她在蘇氏宗親處聽過他們的猜想,有此猜想後她便尋薛謹軟硬兼施地套過話,後又見女帝車駕頻繁出入抱素樓,以至於後頭產子後蘇彥流連椒房殿不退,她心中便也多少確定了幾分。然真到這會,從他身上得到了驗證,蘇恪還是忍不住驚詫。
“她是陛下,有何不敢。”蘇彥拂開蘇恪,自己捏過緩減頭疼。
“她是陛下,可你是輔臣,是丞相,是她的師父。她為君者,如何做得出這等豪奪強取之事?”
蘇彥頓下手,本是心沉無力,然這會被蘇恪這話整個慪笑了,“阿姊說旁的就算了,您自個樓中幕僚,多少是您以權相誘,以勢相逼的,你且莫指摘他人豪奪強取!”
“我——”
“再者,她算什麼豪奪強取,不過是對我背信棄義的懲罰罷了。”蘇彥想起景泰五年正月初八的大朝會,想起自己寫的那一旨詔書,不由自嘲道,“即便她後來蠻橫霸道,也不過是我作的榜樣,合該她那樣學著。”
“你說什?瘋了是不是?”蘇恪不可置信道,“你可是最重聲名,最稟風骨的,你、縱是她是陛下,如何能這樣?如何敢這樣?就不怕百官寒心,不御史台口誅筆伐嗎?”
蘇彥飲了口茶,有些無奈地看著他頭腦實在不甚靈光的胞姐,也懶得糾纏這話題,只轉過話頭道,“阿姊快些說你的事吧。”
然蘇恪卻慢慢收了桀驁色,只愣愣看著面前的胞弟,神色一點點委頓衰敗,好半晌方喃喃道,“百官是不敢寒心,她是不怕御史台,何論她這樣做了,都沒人能正面挑出個不是來,她……叔伯們說她當是極厲害的,區區數年九卿大半被她換掉了,連太后也不敢說話,說如今當真是江氏山河,女主天下……”
“對。”蘇彥吐出一個字。
蘇恪聞來卻如千金壓頂,蔫坐在案。
片刻卻又面露歡色,提聲道,“七郎,那這會也很好,陛下既然放你出來了,又給你這樣大的恩榮,你也無甚損失。你今歲都過而立了,趕緊娶妻生子吧,且讓我同阿翁阿母有個交代。”
蘇彥從眉心揉到太陽穴,喘出一口氣,合眼閉口。
“你何意?”蘇恪觀他容色,又看案上紫檀木盒,“你不會是要告訴我,你當真愛上陛下了?”
“有何不可嗎?”蘇彥睜開眼,嘴角勾起一點弧度,目光散在虛空,似是看到了小姑娘哄逗孩子的模樣,“我們已經有孩子了,我有妻有子,如何還要娶妻生子?”
“你不是今日頭一天放出來,難不成你不知陛下是如何昭告的天下嗎?她說那是蒼天賜子,和你有什關係!”蘇恪又欲揚聲,然難得控制著緩了緩,壓下氣焰,“從前我是不大看得上她,但你別說,她這樁決定聞來可笑,卻是做得極好。如此是給你餘地,你撇清這期間種種關係,便還是世家光風霽月的好兒郎,我蘇門便還是清貴正雅的門楣。你這還要莫名其妙地纏上去,你是腦子拎不清嗎,說那是你的兒子,你和你徒弟生下的兒子?她坐明堂威壓天下不怕流言蜚語,所以你也要搭著身敗名裂,敗盡門楣的風險湊上去嗎?這世間好女郎有的是,你要子嗣也容易的很,憑著蘇氏的門楣,丞相府的地位,你要怎樣的女子沒有?”
“可我只想要她。” 蘇彥默了半晌,道,“她不是予我餘地,是覺得我已不配。”
話落,起身欲走。
“哎,我的事還沒說呢?”蘇恪這會總算回到自己的正事上。
蘇彥坐下催她快說。
“這月廿八,便是阿母十五周年冥誕,我想辦得大些,但手頭銀子不夠,來你處挪些。”
“阿母冥誕之事,我前兩日便從宮中遞話出來,著人操辦了,哪需要費你的銀子。” 蘇彥聞話,不由失笑,“阿母若泉下有知,這等事還要你掏銀子,大抵得罵死我。你那點身家且為亭亭留備著吧。”
“不是這個意思。”蘇恪給他倒了盞茶緩神,“當日阿母不是說她的遺骸在杜陵邑葬二十年,二十年後遷入洛州蘇氏園陵,與阿翁同槨嗎。眼下是杜陵邑那處,舞陽姨母和表兄們提議,遂在這最後一個逢五的周年祭中,興一興土木。 ”
“興土木?”蘇彥斂神道,“這處是阿母封地,屆時阿母遷回洛州,這處要麼重歸官中,要麼順我名下,你們的意思是——”
“你說呢?”蘇恪嘴角抽了抽,“總不會是給你闊地添土吧,你名下府邸私宅還少嗎?自然是為了歸還官中。趙氏的表兄弟們比我聰明,多來都怕了陛下,如此借阿母之名,各自出資聚籌,給這處建台設閣。名為祭奠手足,實為討好新皇。前頭卷宗已經遞給陛下了,少府處蓋章准許的。他們都這般做了,我自然不可落下,尤其是今日在你處確定了她那樣厲害,我且更要多出些,你挪我五千金,待我有了還你。”
“五千金!不愧是獅子開口。”蘇彥笑嘆,起身往隔斷處的一方暗閣中尋來一塊令牌,“拿這個去抱素樓同王平說,從扶風郡處取一萬金,算我一份,事後過來蓋章。”
一樁不大不小的事,八月底周年祭畢,然那處建造依舊。九月中旬的時候,蘇恪過來退換蘇彥八千金,道是核算已經足夠,沒必要用這般多的銀錢。
這會蘇彥正盯著荊州戰局,鍾離筠已經於一月前退兵,回去南燕國中增援,抵抗從西線攻入的梁王范霆的兵甲。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