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今歲三月被封為太子,五月正式遷宮後,他的言行舉止便皆按照儲君規整教導。
他的阿翁是此間好手,在遷宮當日,便幫他配好儲君班底。從原本抱素樓中擇取部分世家出生的五經博士做幕僚,抽調三千衛和煌武軍作明華宮禁軍,又調前頭在東征時歷過功績的蘇家軍里年輕的一批將領做明華宮衛尉。如此,文武交錯,世家同雍涼兵甲相互牽制,明華宮儼然一個小未央宮。
然明華宮的一切又皆在阿母掌控監察下,因為遷入的人手,皆是九卿座下屬臣。
阿母上位十餘年,面如春風化細雨,心似疾風摧勁草,換洗了大半個朝堂。
這是阿翁給他講上述明華宮的人手安置時,順帶對母親的感慨。他原聽阿翁講那些個文文武武,腦子已經攪成一團漿糊,再聞這會對母親的評價,又是風又是雨,最後又成了草,便愈發混沌不堪。
索性阿翁是個性子極好的人。
他解釋了兩遍用人之道,話頭又回母親身上,“總而言之,就是說你阿母是個厲害的君主。如今,她保護著你。”
“以前,阿母也保護我。”
“是的。”阿翁摸著他的頭,淡淡笑過,“但是以後你同你阿母之間,人前要論君臣,人後方可論天倫情意。”
他似懂非懂的點頭,“就像阿翁對阿母一般,有旁人在的時候,阿翁必須畢恭畢敬,要稱臣。”
阿翁聞這話,很是滿意。
“那要是不恭敬,不稱臣,當如何?”他又問。
阿翁未答,只神情肅正,眉目剛烈,“不可以。”然想了想,他還是回了這話,“為人臣,不恭不敬不稱臣。君者,可廢之棄之殺之矣。”
從阿翁的神色中,他大抵有些懂了,一顆心跳快了幾下,湊身道,“所以阿翁總是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欺負阿母,是嗎?”
阿翁原本端方的儀容松下兩分,清俊面龐上燒起雲霞,連著耳垂都泛紅,卻還是挺著脊樑道,“誰同你說的這些話!”
“阿母。”幼子有些氣惱,昂起腦袋,“我都瞧見了,阿母的手腕還紅著。”
他的阿翁拼命收攏垮掉的威嚴,努力恢復清貴雅正的君子樣。
“我不欺負阿母,沒人時,我就挨近她說話撒嬌,成嗎?”小兒以為阿翁又要說教,趕忙換了話頭。
“自然成的。”阿翁呼氣頷首,“沒人時,她只是你阿母。”
小小孩童,頃刻間腦海中已經將諸事回想,越想越發愁。
這會無人,阿母怎不是阿母了?
她分明又成了未央宮前殿裡的女帝!
“一丁點的人,皺什麼眉。”江見月瞧著孩子將眉間折出個川字,忍不住抬手揉過兩下,“莫學你阿翁,會長皺紋的。”
指尖溫涼,欲按未按,如此熟悉的觸覺和溫度,還有這嗔怒的口氣,含笑微慍的神色,長生松下一口氣,阿翁沒胡扯,無人處,阿母確實只是阿母。
“阿母為何不理長生?”他晃著袖角執拗地問道。
“不是你推開的阿母嗎?”江見月右手袖袍被他拉著,只得左手拎壺,倒了盞梨湯給他潤喉。
自小多病的身體,連著肌理皮膚都格外嬌嫩。這才小半日,烈風吹過幾遭,嘴上便起皮了。
長生就著母親的手喝完,來不及拭口便分辨道,“我四歲啦,是儲君。阿母摟我抱我乃寓母子情意尚可,還一個勁親我,不可,不可。”
說著,又擰起眉,一副少年老成樣。
“你這張臉是端的幾分樣子。”江見月上下掃過他,糯團一樣的人兒,將將從窗口爬來,這會跪趴在自己腿邊,一手還抓著她袖角,遂拂回袍袖,冷哼道,“你且先給我坐端正了,再記你阿翁那些君君臣臣的話。”
稚子咬唇,“哦”了一聲,拱手致禮,端正坐好。
車駕平穩向前,日頭已經西下,孩童早已歪頭合眼。母親臂彎攬過,軟軟的清瘦身軀便縮入溫暖安心的懷抱中。
江見月輕輕撫拍他,用絨毯將他蓋嚴實,微微撩簾看外頭天地,山河無限。
誠如孩子所言,一季枯草孕一歲花開。
如今自是未絕白骨,尚有饑荒,但回首今歲正旦日各地上報的收支文書,明顯較之十年前,自己初接山河時,要好了許多。
國庫有結餘,人口有增量。
甚至,帝國開始培養新一任的繼承人。
過渭河橋,未幾杜陵邑的輪廓出現在眼前。<="<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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