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彥見他身後侍者捧著書冊,便知是往石渠閣送書的。眼下已經申時四刻,外宮門即將下鑰,入內廷的門禁更是已經開啟。
方貽雖為內廷官員,但今歲開春後,方桐以他已經年十七,不宜再留內廷,遂一家人搬出了宮。
江見月念方桐這些年用心醫治長生的功績,特賜了北闕甲第的府邸給他們居住。加之方貽在正旦日辨經會上連贏三十六席名聲大躁,方氏父子儼然隱隱成為一方新貴。
方貽平素乃在石渠閣處理公務,這個時辰該從裡頭散值出來才對,這會卻是帶人慾要入內。顯然是休沐日,送書卷而來。
按他如今身份, 原也無需自個親來送書,多來是有要事面聖。
蘇彥笑了笑,還禮道,“正好,我們同行。”說著,示意禁軍不必再查驗,由他帶人入內便可。
禁軍首領見他,又見他腰間玉牌,自然放行。
“師父!”方貽喚了聲,頓了頓改口道,“蘇相,下官原也沒有旁的事,不過是聞太子殿下病了,恐陛下勞累……”
“長生又發病了,幾日了,嚴重否?”蘇彥聞話,匆忙截斷問過,抬步欲要往裡走去。
他自六月離宮,至今百餘日,同江見月書信不斷,然沒有一封書信里說孩子病了的。
都這麼些年了,她還這般報喜不報憂!
“蘇相莫急切!”方貽攔下他,笑道,“殿下是這月月初發的病,這會十來日過去,恢復得七七八八了。下官原恐陛下勞累,想來分擔些。前頭兩年幫著陛下照顧小殿下,也學了些推拿的手藝。這會蘇相既回來了,下官便也不打擾了。”
少年面容清俊秀雅,話語亦平緩溫和。
蘇彥稍稍松下一口氣,只略一點頭,指了指隨身的侍從,讓他們接過石渠閣的書卷,溫聲道,“也成,天色不早,就不辛苦你了。”
方貽嘴角勾起一抹恭順笑意,拱手目送青年丞相入內遠去。
出了北宮門,轉過兩里路,便是北闕甲第。少了禁軍往來巡防,說話便自在許多。
“縱是蘇相回來了,大人去給陛下請個安,原也無妨的。”貼身的侍者道。
“師姐身側,但凡蘇相在,旁人便顯得多餘!”少年笑笑,抬腳踢去擋在道上的石子。
師姐生氣時,也喜歡踢石子,他們有不少相同的地方。
方貽看著滾入一側花叢中的碎石,笑意深了些。他長得本就容色昳麗,平素壓著只端出同蘇彥幾分相似的端方雅正樣,然只稍桃花眼中湧出一分陰翳,便陡然是另一副神色。
侍者陪侍了他多年,這會識趣地站在一旁。
即將入府門,方貽拾階而上,側首眺望未央宮一角。
舉家住在宮中的數年裡,他在石渠閣中,憑窗便能看見師姐的殿宇。內廷是他隨意來去的地方,如今卻是換了人。
他的眼前忽現出片刻前在坐寐門前的場景。
曾機何時,冷月清輝灑滿宮闕。他伴著師姐品名下棋,禁軍一趟趟送入蘇彥面聖的請求,師姐卻是看也不看。
若是這個世上,沒有蘇彥……
“大人!”侍者見他立在門前,遲遲不入,不由出聲喚他。
方貽有些被驚到,然回神更是驚出一身汗。
蘇彥,是他的師父。
待他也不薄。
他怎會怎敢生出這樣的念頭!
這日回屋,他抄了數十遍《弟子規》。
*
夕陽收起最後一抹餘暉,暮色上浮,椒房殿中皆是稚子的聲音。
“阿翁,你怎走得這樣慢?”
“阿母瞧了好幾回了。”
“阿翁,你看我做的風鐸。”
“阿母她都沒做呢。”
“阿翁,你怎麼提早回來了?”
蘇彥邁入寢殿,孩子便繞過母親膝畔,撲到蘇彥身上去。稚子聰慧,知曉這處是在寢殿,沒有旁人,如此阿翁不必向他行君臣禮,自個也能免了請安禮。
蘇彥聞他生病,本就走得什快。這會更是三兩步便走到孩子身邊,將他抱起。待到殿中落座,便已經聞他喋喋不休問了這般許多。
能跑能講,除了手上分量稍輕了些,確實無大礙了。
蘇彥將他抱在膝上,正欲同江見月搭話,便見人接了他屬官的卷宗道,“你倆玩吧,朕先看會政務。”
父子二人聞話,默契地道了聲“恭送陛下”,遂黏在了一處。
“阿翁想你和阿母,便提前回來了,寫信是為了給你們驚喜。方才在坐寐門遇見了方大人,所以耽擱了一點時辰。”蘇彥對於孩子的問話,從來都是認真作答,亦是教導他平素要有傾聽他人話語的耐心,重視他人意思、及時給予反饋的習慣,這是待人接物的基本禮數,不分君臣。<="<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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