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止住他們嘈雜的聲音,讓他們都跪安離開。
爭吵從這一刻就開始了。
江見月怒意未消,“到底你是君,還是我是君,你有什麼資格譴退群臣?”
“都退下。”蘇彥眉目冷冽,呵斥退身慢的臣子,沒有回江見月的話。
不恭不敬,君臣不分,這是從來沒有過的。
宣室殿殿門合上,空蕩蕩的殿閣中,便唯剩兩人。
是晌午時分,日光黯淡,空氣中浮游著細小的塵埃,和一點殘餘的血腥味,同博望爐中飄出的雞舌香,糾纏在一起。
即便上了君位,她也不曾用過珍貴的龍涎香,只用這他給她製作的雞舌香。
她說,“一來是你做的,我從來用慣了。二來反正都是香,龍涎香也太貴了,一日所用夠尋常人家一年的費用了。”
那日閒聊,溫九也在,接話道,“陛下把少府送來的龍涎香都給臣折成現銀去布施了。”
蘇彥笑道,“她生辰的銀子也給你了,辦多少學堂了?”
這些年國庫豐盈不少,但是武器要革新,軍隊要招兵,新添的官職要增俸祿,東境有叛亂,內中有洪災,哪裡都需要銀子,哪處都要計算著花。大司農時不時就哭窮,好多地方都是女帝少府省出來的。
溫九道,“十一所,都是底層學子,有千餘人了。都是陛下的恩德。”
江見月便笑,“開私庫布施是學的師父,籌辦學堂是學的九師叔,朕不過傳承爾。”
……
蘇彥隔香霧、隔塵埃看她,雙目慢慢模糊,有了濕意。
“你是不是忘了,朕與你說過什麼?你就把長生一個人丟下嗎?”江見月破開塵霧走來,欲要回去椒房殿,卻被蘇彥一把拉住。
“你為何會在渭河畔流浪?”蘇彥問的突然。
江見月蹙了下眉,卻聞他話語接連而來,“為何會在那年冬日裡,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為何會一路看見屍體埋在雪裡,人骨散在路旁?”
蘇彥控制她掙扎,將她抵在宣室殿蟠龍廊住上,按住她雙肩,話語聲聲砸在她耳際,“為什麼?”
江見月瞥過頭,不看他。
“你知道的,你不說,我說。因為前郢君王無道,殘暴不仁,視人命如草芥,視萬物為芻狗,不顧朝局與民生,做了權力的奴隸任性而為。”
“我再問你,你為何要上君位?上君位前,你在上林苑的病榻上同我說了些什麼?”
“你說,天下那樣大,皎皎這樣小,能有多少力,多少作為!且算是師父救護養育皎皎一場的回饋。你說,容我也去救護旁人,儘可能免戰火,免/流離。容我去那個位置,您若覺得皎皎孺子可教,您便如同當年一般教導我,我定好好學。若您覺得,我在那位上,甚是荒唐,也無妨。我可以做一尊龕上的泥塑,做一個傀儡,萬事你們做主。我能為你們得這一刻過渡時短暫的平靜,儘可能讓血流的最少,人命活得更多,便是在您手中重生一遭的意義。”
蘇彥一口氣說了太多話,這會雙目愈發紅熱,氣血翻湧,卻不曾停下,只喘息繼續道,“那會你才十三歲,就能看清局勢,如今你在皇位上坐了十二年,難道真的要淪為權力的棋子,被仇恨蒙蔽雙眼嗎?你難道看不出長生中毒只是一個引子,如今時下,邊軍入京,地方暴/亂而起,這間宣室殿中又見鮮血,又死諫臣,又要成為二十年前的元豐末年了!”
這一生,他從未這般聲色俱厲訓斥過她。
對面的君主合眼咬牙。
她頭昏腦漲,混沌不堪,心裡隱約知曉他說的有些道理,該隨著他走,但是這一刻她只想沉淪,只想要她的孩子。
“四萬人不夠你泄恨嗎?不夠給長生出氣嗎?他們中有多少人也與長生一樣無辜,有多少父母也同你我一樣摧心剖肝。”蘇彥的話語慢慢變得平和,又無力,“解藥有了,是長生來不及了……”
“對啊,來不及了!我看不清局勢,因為我兒子快死了!”江見月仰頭抵在盤龍柱上,一雙杏眼睜得大大的,卻是空洞而迷茫,半晌垂下眼瞼,呆呆看著他,“他也是你兒子,為何你會這樣冷靜,你的心呢?”
“長生是你兒子,但是你不僅僅是他的母親。你更是天下萬民的君母!”蘇彥正色間,將她拖去御座,話語陡然嚴厲,“因為十二年前你要了這張位置,你坐上了這張位置!你就再也不單單只是你自己。”
龍椅畔置著一副丈高的雕花青銅鏡,左右刻八字“儀容規整,心神自鑒”。蘇彥縛住她雙手,迫使她看鏡中的自己。
語似千鈞雷霆壓上她背脊,但還在逼她挺起胸膛,一字一句道,“好好看著鏡中人,鏡中你坐上龍椅,你就得先為人君,再為人母!”<="<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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