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給蘇彥答話。
她松下神情,從案上起身,走過他身側時,笑道,“朕受教了。”
蘇澤無話,恭送聖駕。
從蘭台出來,往西是尚書台,往東是回椒房殿的路。
陽春日頭點金,黃鸝鳴柳,清風徐徐。冷熱適宜的天氣,江見月卻被風一撲,便不自覺地顫了下。
她近來染了風寒,有些高熱,不是太嚴重,但前後已有十來日了,反反覆覆總不見好。
“師姐!”在殿外候她的方貽扶了她一把,趕忙將手中一直備著的披風給她搭上,“還是先回內廷吧,該請平安脈了,前頭的藥膳也要讓太醫署瞧一瞧,看看是否重新調配。”
方貽說這話時,小心翼翼觀她臉色。
蘇彥被放逐後的第三日,是大慈恩寺高僧為長生“五七”超度的日子。江見月實在捨不得,遂與眾僧同往乾陵,陪他最後一程。
是故從二月廿三到三月廿九,鑾駕都在三十里外的城郊陵寢中,昨日才回宮的。此去乾陵,只夷安一人領兵陪著,並無旁的侍者官員。
方貽原也想去的,但江見月道按高僧言,非血親者不入超度場,遂沒帶他同往,連太醫署都是三五日去一回,當日便回來。
這原無什特殊,但方貽多思慮。一日府中閱書,忽而驚起,覺得自己前頭說錯一話。
【蘇沉璧半生在雲端,若存一口氣定不甘如此入泥潭。陛下留他一命,需防春風吹又生。 】
這話聽著是處處為陛下著想,實乃有些操之過急了。
怎麼說他們間還有個孩子,蘇彥當年救過師姐,也教授過自己。這般言語未必太無情,畢竟師姐都赦免了他死罪,便是尚有情意。可是蘇彥他謀逆啊,如此救命之恩可抵過,他還殺了太子,他們間便無有子嗣之說,師姐愛權又愛子,是故不該惱自己才對!
方貽在府中輾轉反側。
直到十餘日前,從父親口中得知江見月在那處染了風寒,遂特地熬了薑湯,制了偷學了多年的山楂蜜餞給送去。為此父親還呵他,陛下豈會能用這般閒雜之物。方貽不以為然。彼時江見月用了藥,正在發汗,只讓夷安傳話,謝他好意。他原想侍奉她用些,她便又以相同的緣由譴退了他,不曾讓他入超度地。
如此直待昨日御駕迴鑾,他早早便侯在城門口,師姐在御駕中見到他,勾著唇角笑了笑。他一顆心便放下一半。
但不曾安定,唯恐那話落在了她心上。這會聞她入了蘭台,便又早早過來侍奉。只可惜,蘭台處,無令不得入,只這般守在外頭。
“今日你休沐,怎在這的?”江見月掃過身上披風,掖了掖襟口。
“阿燦姑姑近來不是腿疾發作了嗎,臣恐容姑姑一人侍奉陛下難以周全。”方貽目光掃過一旁的容沁,恭順道,“臣遂過來看一看。”
“哪裡就是她一人了,有這整個六局呢。”江見月一如往常,搭著他手腕,走下階陛,“你要不要去前朝?太常處,內吏處,皆可。便是轉入武官,眼下也有機會。楚王接了太尉一職,空出的執金吾之位,你雖還欠資歷,但其座下屬臣也略有調動,你可以去試試。”
江見月晨起在宣室殿聽政,又在蘭台看了一冊史書,這會尤覺心神乏力,說話間氣息不勻,只由方桐扶自己上御輦,輕輕喘息著,片刻又道,“你一身才華,前兩年聲名也起來了,前朝廣闊天地,相比在石渠閣修書,更有前程。”
少年立在御輦旁,仰望天上明月,感受片刻前手腕間被她握過的觸覺,她當是生不出力氣,身形不穩,上御輦時有一刻大半的身子傾向他的方向,抓在他腕上的手便重了些。於是,那一點壓在腕間的分量,便瞬間蔓延,直達四肢百骸,燒燙他心防。
師姐,還不曾這般倚靠過他。
偏這會,她還在為自個前程操勞費心神。
一顆心重新落回肚裡,少年垂下眼瞼,“臣還是留在石渠閣的好,左右是為陛下分憂,不拘在何處。”
石渠閣在內廷之中,不比外朝官員入內廷面聖,需過重重守令審核。
“去尚書台。”江見月示意起駕,揉了揉眉心,話語從御輦上緩緩傳出,“內廷能讓你施展才華的空間有限,還是前朝好,你去太常處吧。太常是溫九師叔,自那年正旦會辯經會上你連贏了三十六席…… ”
御輦抬的穩健,風中伴著花香,很讓人心曠神怡。
但江見月莫名打了個寒顫,在這會咳了起來,一聲接一聲,咳出一身虛汗,咳得雙目混沌,模糊辨不清今夕何夕。
那是景泰十一年的正旦會。
“停!快停下!”方貽喚住御輦,“師姐,您還是回椒房殿吧,臣去請太醫令。”
御輦不會聽他的話,抬輦的侍者如同牽線傀儡,只按女帝的指令依舊不疾不徐的往尚書台走去。
“自那年起,溫九師叔便很看好你,幾番同朕要你。”半晌,女帝的話重新響起,伴著微微粗糲的喘息聲。
“陛下!”方貽突然跪下身去,“臣不願去前朝,請陛下許臣留在後廷,為陛下略盡綿薄之力。”<="<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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