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晝夜反覆間,神思混亂,只一個信念,要見到她。
但九五之尊說了了“不”字,又豈是旁人能扭轉的。
思來想去,他想到服毒嚇她,藥都倒嘴邊了,不知怎麼便想到了火燒抱素樓的法子!
“因為你至今還牟足勁要同他比一比,在朕心中孰輕孰重?”江見月坐在高高的御輦上,看已經撲滅了大火的抱素樓。
索性只燒毀一些草木,和半間講經堂。
這會又垂眸,看撲來轎輦前屈膝仰望她的男人,雪中春信香一陣陣撲入她鼻腔,“你鬧甚,大過年的。”
“陛下緣何不見臣?”江見月頭一句一針見血的話將方貽擊潰一半心神,後一句平和的如同家常般的閒話,又挑起他暴躁不堪的心緒,“師姐、師姐為何不見我!我要見師姐——”
方貽被禁軍壓住身形,頭抵在御輦的橫欄上,看不見江見月面容,只見她一雙鳳頭履。
勉強掀起兩分眸光,卻是她左手腕上一隻七彩琺瑯鐲映入眼眸。
“想讓你過完年!”江見月端坐車中,正在撫摸那隻鐲子,笑盈盈道,“不對,就是不想見你,白的污朕眼睛!”
方貽背脊僵了一下,在這會靜下來。
周遭仿佛也隨之沉寂,只余凜冽的北風在耳畔呼嘯,生割人的面龐。
六年。
六年來,他小心翼翼試探,自認為穩打穩紮邁出每一小步,怎就突然得這樣一句話。
污她眼睛?
不不不,他在心底否決,他若是髒臭不堪,那她又算什麼?
這大小六次新政的推行,在最後的兩年裡,他確實勾結中山王,徇私舞弊,賣官鬻爵,泄題販賣,各地許多原本在任的官員都收售賄賂投在他座下,而由他扶上的新任官員亦是唯有他是從。也有不少貧廉的學子憤恨不已,不得出頭;有許多清正的官員有心無力。所以去歲罵他者上身到斥君者。
他們是一體的呀。
師姐和他才是一類人。
他這樣想便這樣說,試圖提醒她,蘇彥為官論政上白璧無瑕,定是不喜如今這樣的她。
已是晚間時辰,朔風一陣陣地吹,御輦上的簾帳飄飄悠悠,四下火把明明滅滅,看不清女帝容顏。
只聞她道,“是朕先愛上他,囚禁他,強取他,但他說是他覬覦朕良久,於是史書載他“聲名惡”。長生是朕自己送走的,他沒有謀害儲君,但他認罪了。史書便又曰“天下恨”。世人眼中,他何來白璧無瑕,分明一身狼藉。”
禁軍在女帝示意下鬆動了一點,方貽緩緩抬首,似濃霧中窺見真相,但終還有一分迷茫。
她的師姐七竅玲瓏心,給他解惑,“當日蘇瑜傳他話,道是除去南燕鍾離筠,暗殺他者有三,煌武軍,唐毅,還有昔年的政敵,但他根據合理緣何全都排除了,遂想不到為何人所殺。然他卻不知,原有第四者,欲恨他至死。便是對他的妻子愛而不得的你。”
江見月這會探出身子,撩開簾帳,問,“知道五毒嗎?”
才直起身的青年猛地一顫,踉蹌往後退了一步。
當年,他請的江湖客殺人,便是善使五毒者。
夜色深濃,風中夾雪,讓他靈台清醒幾分,讓這六年來的種種在他腦海中串珠成鏈,想清楚。
她既然連蘇彥死因都是早早知曉的,那麼後來一切,就是一場局。
她用六年布下一場局。
用他吊養中山王,一邊讓其給她收復冀幽十六郡,一邊看著他們相互勾結,借他手除去中山王,既收了兵權,又推行了新政。
而新政顯現的弊端,那些貪污受賄的官員,企圖走捷徑的學子,即便沒有他,來日也會存在。而如今,隨著中山王的倒台,隨著他的倒台,拔出蘿蔔帶出泥,亦可一一清除。如此,為往後的新政殺雞儆猴,撥正方向。從來改革都要見血,她將此舉混在兵權的收繳中,花最少得時間、留最少的血完成了最高效的事。
而他,從頭到尾都只是一顆棋子。
被她榨乾全部價值。
她甚至不是因為蘇彥、不是因為愛恨方這樣對他,是她根本對他沒有半點情意,根本沒將他都成一個人看!
何其殘忍。
“從你背叛師門,三番五次對師父下手那刻起,你還算是人嗎?”女帝的聲音從御輦中傳出,“你欲以五毒殺他,朕便還你五毒。”
五毒養蠱,各方爭鬥蠶食,最後的蠱蟲便是最毒者,卻尚在養蠱者手中。養蠱者隨意控他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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