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清醒的念頭只閃過一瞬,很快便被腦中迷霧吞噬,封鏽涯擺動著凍僵的手腳,視線突然間凝固在水面。
幽深的潭水竟是黑色的,裡面漂浮著一團團的僵白……仔細望去,竟是一具具肢體扭曲的浮屍!
封鏽涯好險沒尖叫出聲,說來慚愧,他一向最怕鬼!
封鏽涯哆哆嗦嗦的,他有點記不起自己是怎麼到了這兒來,這卻沒給他造成困擾,而只一心想設法上岸,他奮力轉動著脖子,終於在遠處看到一點像冒著熱氣兒的火光。
少年立刻撲騰著朝那方向游去。
但獲救沒那麼容易,封鏽涯指尖剛摸到岸,深黑的淵水便驟然怒捲起來,波濤洶湧,巨浪排空,封鏽涯根本不會使用靈力似的,毫無反抗之力地嗆了一肚子水,他荒謬地意識到:
我不會就這麼淹死在這裡吧。
冰冷的液體灌進鼻腔和喉嚨,像要把人從裡到外都塑成冰雕,封鏽涯的意識漸漸模糊,他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手腳了。
就在這時,一股大力從後頸傳來,封鏽涯身子一晃,感覺到水流在自己身周擁擠著褪去,他在急流中掙扎著回頭,模糊的視線中,印出一張幾乎與那些浮屍同樣蒼白的臉。
他突然間脫水而出!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封鏽涯拼命喘氣,他幾乎想把肺都咳出來,窒息的陰影仍籠罩著,他還從沒這麼狼狽過,勉強睜開的雙眼刺痛,那黑水幾乎是濕黏的,在他努力睜眼時黏膩地粘著睫毛。
「……怎麼是你?」
封鏽涯背後站著一個修長的身影,清瘦而挺拔,他站在那兒,明明也是一身濕淋淋的,卻像一段風雨中的青竹。
燕拂衣蒼白的手指在唇上一點:「別出聲。」
他看起來與往日不同。
封鏽涯這樣迷迷糊糊地意識到:那張連他都不得不承認俊秀的臉仍是病弱而白的,可姓燕的身上出現了一股平時沒有的氣質……怎麼說呢,好像平時也並非沒有,只是被很好地隱藏了起來。
他現在看上去,就像一把被收在陳舊布套中的寶劍,突然間出了鞘。
「喂,」封鏽涯想維持住挑釁的語氣,突然之間卻不知該說什麼,「你……」
話音剛出,那青年又一次抓住他的後脖領子,像拎一隻小狗那樣把他拎了起來。
「跟緊我,」他不容置疑地吩咐,「別出聲。」
封鏽涯本該為此勃然大怒,可他一噎,詭異地真的閉了嘴。
他們沉默地往更深處走去,這裡仿佛是一處洞穴,堆疊的岩石形成各式各樣詭譎的鐘乳,光線幽微,封鏽涯幾乎只能看清身邊三尺的距離,他心裡莫名地慌,可看到身前引路的人,咚咚跳著的心臟就又會平息一小會兒。
不對,姓燕的不是看不見嗎?
他們不知行了多久,走到了一片開闊處,空地中央時一棵巨大的樹,樹冠濃密、遮天蔽日,垂墜的無數樹藤幾乎擠滿了整個,樹葉無風自動,極是詭異。
他們停下來。
「這,」封鏽涯又沒忍住開口,「這是哪兒?」
他沒想到會聽到回答。
身側的黑衣青年微微昂首,神情……封鏽涯不知怎麼形容,若實在要說,他甚至感覺是,厭倦的。
就仿佛對發生的一切很失望。
「天魔祭台。」
封鏽涯沒聽說過這東西,可不待他再次發問,那種曾在水中時陰冷濕黏的感覺又回來了,他打了個激靈,眼角又看到森白的軀體。
封鏽涯猛地回頭。
他們不知何時,被一群面色慘白的「屍體」包圍了。
「燕拂衣——」
陰沉悠遠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像是空山中迴蕩的喪鐘。
「你仔細瞧瞧他們的臉,想一想,你對他們做下的孽。」
封鏽涯一驚。先是有驚雷在他耳邊炸開:燕拂衣??
崑崙道宗那個「聞名遐邇」的大師兄,修真界年輕一代的翹楚,問天劍尊的首席弟子,燕拂衣?
就是這個身無靈力,連自己的佩劍都沒有的瞎子?
隨即升起的是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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