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拂衣閉上眼,一聲不吭,可包裹在黑衣中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封鏽涯看著都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同時絞緊,他突然從那迷夢似的引誘中掙脫了出來。
然後,就好像有清涼的雨,在封鏽涯混沌一團的腦中沖刷過,他的思緒突然間完全清晰起來。
他想起來了。
對,就是今天早上,天魔的第一次進攻來勢洶洶,結果莫名其妙就被擋下了,城外的妖魔也竟然就放棄了似的,再無異動。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能抓住珍貴的時機暫做休息。
燕拂衣是被巡城的兵丁在城牆角落處發現的,彼時他已經昏迷,虞長明找了城裡最好的醫生來看過,又押著不情不願的封鏽涯也去,逼他道歉。
封鏽涯只記得自己別彆扭扭,推開那間空無一人的房門,什麼都沒看清,就被拽到了這處……
幻境!
這裡是幻境!
封鏽涯並不傻,正相反,在涉及有關修煉的內容時,他向來反應很快。
此時天魔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沒有了幻境對神識的壓制,封鏽涯很快串聯起所有事。
燕師兄布下小明王陣,定是在別無他法的情況下,為了庇護墨襄城裡的所有人,而天魔若想破陣——封鏽涯拼命回憶著自己看過的那本殘卷,他記得上面有說……
小明王陣只有一個解法,就是讓布陣者,親手攻擊任何一個蒙他庇佑的人。
所以在無計可施之下,天魔才會將他也拉進來,試圖蠱惑他也成為傷害燕拂衣的劊子手,刺激燕拂衣反抗!
封鏽涯在想明白這些事的同時,已經仗劍向前衝去。
少年劍修的想法很簡單:他要救燕師兄,他當然得救燕師兄,這該死的天魔,為了破陣,不知道已經在這幻境中折磨了燕師兄多久!
……
「真是個可悲的螻蟻,是不是?」
讓人起雞皮疙瘩的陰冷聲音在身周環繞,燕拂衣的意識都有些模糊了,耳朵里嗡嗡地響,可即使如此,他都能聽見那個還沒成年的少年一次次衝上來,又一次次被圍繞的罡風狠狠摔打回去的聲音。
燕拂衣有點想勸勸小封,可他只是咬緊牙關都已經筋疲力竭,又知道,根本勸不動。
修劍能有成就的人,大多這麼剛烈執拗,浮譽師兄說,劍修嘛,一群死木頭,加起來一根筋。
已經深深勒進血肉的藤蔓突然間鬆了,燕拂衣像只斷翅的雀鳥,向下墜去。
他重重跌進塵土裡,聽見封鏽崖又大喊了一聲「燕師兄!」,少年清亮的嗓子都喊破了音。
燕拂衣的手腕在泥土中輕微蹭動,手指蜷縮起來,像要抓住什麼東西。
太疼了。
他原本已經很習慣忍受疼痛,可魔修專門用來擊潰意志的刑罰,仍然還是,太疼了。
天魔在破陣之前,無意要他的命,可下手卻不比燕庭霜剝他的仙骨時輕半分,本就破損的筋脈像是每一寸都被灼燒殆盡,胸肋之間像是被插*進一柄灼熱的鐵釺,只是呼吸都會帶起雷火熾灼般劇烈的疼痛,蒙眼的布巾早已掉了,便可見汗水凝聚成珠,一滴滴滑過擰緊的眉峰,又順著掛在早已濡濕的睫毛上,被一點點顫抖著眨落。
天魔伸出長著長長指甲的手,扼住了燕拂衣的脖子。
「你真不怕我殺了你,」他似乎在端詳這個人類的面孔,「就為了保護那些螻蟻?」
「你……不會。」
燕拂衣對他的話極少響應,天魔不期然得到他的回答,竟愣了一下,饒有興趣起來。
「你如何這樣自信?」
頸上的手指非但沒有放鬆,反而威脅性地收緊了。
燕拂衣很慢地調整著呼吸,同樣很慢地回答他。
「你是,已結嬰的天魔,」燕拂衣一字一句地說,「竟被派來,這,凡人邊城。」
「漠襄城中,有你,想要的東西。」
天魔一頓,笑意收斂了不少。
「我確實在找,」他竟然也就吊兒郎當地承認了,「不過,也未必就在這裡,尊上派我來,只是不想放過任何可能性罷了。」
他放開了燕拂衣的脖子,黑紫色的指甲一點點拂過青年俊秀的輪廓,在無力起伏的喉結上打圈。
「我倒是很想殺了你,」確實已無可奈何的天魔用著很苦惱的語氣,「可這麼簡單粗暴,回去交不了差,尊上怕是要拿我做花肥。」
指甲尖銳的頂端很輕易刺破皮膚,在那裡劃出一道細細的血痕。
「那麼,」燕拂衣說,「這樣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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