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鶴就陡然被噎住。
對,崑崙早已將燕拂衣逐出師門,連卿月師叔都和他撇清了關係,燕拂衣不論在外面做什麼,都不會再折損崑崙的臉面。
但……那怎麼能行呢?
燕拂衣,怎麼能不是崑崙的大師兄呢?
他咬一咬牙,蠻橫道:「崑崙收留養育你到現在,你就這麼忘恩負義,與師門說斷就斷?燕然姑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兒子!」
李清鶴有點滿意地注意到,這句話還是對燕拂衣起到了些該起的效果,他眸底的光在那一刻似乎碎得更徹底,連喉結都稍微動了動。
可燕拂衣沒再說什麼,沒有道歉,甚至也沒有反駁,他轉身就走。
李清鶴騰的一下起了怒火,他不計前嫌,親自來這裡尋找燕拂衣,勸他回去,他竟還敢給自己臉色!?
「你再敢走一步——」
聲音從身後傳來,那是曾經緊跟在他身後,一聲一聲叫得脆生生的孩子,可燕拂衣都已經不記得,李清鶴的語調何時竟能如此怨毒,令人聽之不寒而慄。
李清鶴一字一句道:「你再敢走一步,就永遠不要回來了。」
腳步只稍微一頓,便又無所謂地向前走去。
李兄說的對。
燕拂衣心裡想到系統在揭開真相的那天,對他說的話:他們只是書中的角色,既永遠不會愛你,又總被設定著傷害你。
不知道怎麼應對的時候,轉身走掉就好了。
心裡很痛的時候,不要去想就好了。
你只要,無愧於心就好了。
他要是……真的能做到,就好了。
……
李清鶴站在原地,呆呆地看著燕拂衣的背影,似乎義無反顧地消失在了樹林裡。
他突然間遍體生寒,都不知道眼裡怎麼好像就積蓄了淚水,又不知道是不是該落下。
李清鶴到底不是他父親。在一覺醒來失去兄長,而所有人都告訴他那是燕拂衣的錯之前,明明燕拂衣,才是他最愛的哥哥。
五年來第一次,這位天之驕子突然間意識到,燕拂衣是一個人,他好像也像所有正常人那樣,會累,會心冷,會在一瞬間突然下定決心,然後就轉身走出不值得的人生。
可他此刻又為什麼如此惶恐,就好像明明一直默認會撐在最後的那一棵樹,突然之間倒塌,從此不再投下傘蓋如蔭。
一直以來,把罪惡歸結在燕拂衣身上都是最簡單,最容易的——反正不論發生什麼,都是他的錯,他生來就該挨著。
李清鶴腦中突然一暈,頭痛欲裂,他卻在這時,突然想起幾個月前那一日,在得知山谷已毀時,燕拂衣最後的目光。
他好像也並非生來該擔盡罪責,也不打算再擔。
他終於累了。
他好像真的,不想要他們了。
……
燕拂衣壓下胸口的血腥,有些擔憂地叫了一句:「李兄?」
先前遇到小真時,他差一點失控——燕拂衣自己也並不清楚,那種突然湧出血脈的強大力量從何而來,但他恢復清醒時便知道,如果那力量真的爆發開來,他不會能繼續站在這裡。
可能量爆發突然中斷,在那之後,識海中的「系統」,就又不見了。
仔細想想,這也不是第一次。
那一次墨襄城,在天魔的幻境之中,他始終都聽不到識海中另一個人的聲音——如果那還能理解為被幻境阻隔,可他拿回吾往、誅殺天魔醒來,到被鄒惑抓去關起來為止,那期間李譽也都一直沒有出現。
雖然李譽在鄒惑的寢殿中又突然回來了,還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但他明明,對消失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也一無所知。
現在他又不見了。
燕拂衣心中升起一絲憂慮,他與「李譽」認識並不久,但總有種似曾相識的投緣,這個人神神秘秘,瘋瘋癲癲,但不可否認的,在他出現的這幾個月以來,提供幫助良多。
不然燕拂衣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到現在。
燕拂衣找了個地方,席地而坐,試圖在識海中搜尋某人的蹤跡,卻一無所獲。
再睜眼時,他是真的有些慌了。
林中一片寂靜,靜得讓人難受,燕拂衣無意識地揪斷了一根草葉,修長的指尖沾了泥,手指繃緊到發白。
「李兄,」他甚至是無助地再次呼喚起來,「你還在嗎?」
「哎呦呦,這一會兒不見,這麼想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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