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之巔上,若金霞逼問李清鶴時,他能多說一句話;
後來燕庭霜突然覺醒了天賦,若他能想著,查上一查;
甚至就前幾日,就在剛才……
他有那麼多機會,可以將謝陵陽的話聯繫上燕拂衣。
可偏偏,一次都沒有。
「真可笑,」燕庭霜天真的笑容竟如惡魔一般,「就像李清鶴也從未想過,怎麼可能是燕拂衣害死了李浮譽。他只是很開心,可以把兄長橫死的憤怒,撒向一個不會反抗的人。」
「從本質上講,你們崑崙的人,全都一個樣。」
「別說了——」
「陵陽真人與你們不同,那些不棄山的真人們,是真的在意天下蒼生,所以他們此刻恨不得以血肉生命換取守夜人平安,即使身受重傷,也在延宕川中奔忙救人……看到了嗎?還有數不清的不棄山弟子在沖陣,即使明知徒勞,即使明知後退就可以保命,他們也仍前赴後繼地去魔尊面前送死,妄圖再把人搶回來。」
「而你,師尊,你與我這個築基期的無名小卒在這裡,掰扯對燕拂衣見死不救,究竟是誰的責任。」
燕庭霜從未在他師尊面前,露出過這樣的一面。
他永遠偽裝得開朗恭順,永遠在上位者面前扮演成他們喜愛的樣子。
從最開始面對他們的母親,及至到了崑崙,面對師尊與掌門。
有時候,那些自詡聰明的人真的很傻,因為他們從來只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
比如說,燕然怎麼會對一隻來路不明的精怪心軟,認為它會像承諾的那樣,一生守護她的兒子,而賜予它骨血靈胎,讓它重生為人呢?
李安世怎麼就確信,是因為更沉穩的哥哥貪玩,而引來的敵人害死了母親呢?
商卿月怎麼就能相信,那株生長在極險之地的哭魂葉,真是他體弱多病的小弟子拿回來的呢?
……
燕庭霜觀察了許多年,學習了許多年,早已發現人這個物種,虛偽、貪婪,愚昧到荒謬。
或許在他認識的人中,也只有燕拂衣是不同的。
從成為燕然的「小兒子」開始,燕庭霜看到燕拂衣的第一眼,就覺得他這個名義上的「哥哥」,像是月亮。
他從前是只孱弱的小妖,沒有美貌,也沒有能力自保,在遍地天敵環伺的境地里,只有高高掛在天上的月亮,不會傷害他,還會在夜裡散發出美麗的、能療愈傷痕的光。
又乾淨又溫柔的月亮,其實他好喜歡。
只是,他學得太好,終究也變成了虛偽貪婪的人類,占盡月亮的光,便覺得那光理所當然。
可現在,月亮沾了血色,好像,就要熄滅了。
燕庭霜說:「那個任我們折辱毀譽都不會反抗的人,已經不在了啊。」
「……你閉嘴!」
商卿月繃斷了最後一分自製,他惡狠狠地盯著片刻前還柔情蜜意的戀人,本命靈劍倏然出竅,劍鋒直指燕庭霜的咽喉。
然後他看到了一種又似陌生又似熟悉的,得逞的笑意。
燕庭霜也盯著他,突然抬手,一把抓住了劍鋒!
鮮紅的血噴涌而出,劍尊的靈劍何其鋒利,幾乎立刻就要削斷青年的手指,大量鮮血將他手腕上那串翠珠都染得猙獰可怖,燕庭霜臉色一變,撲通跪下,露出極為驚懼哀淒之色。
「師尊饒命,師尊饒命!我絕不會說漏嘴,也絕不敢向您尋仇的!」
什……
一道驚人的勁力從身後襲來,是尊者之階的力道!
商卿月方才心思巨震之下,竟都沒注意到身後有人接近,他甚至都沒來得及回身反抗,那一掌生生落在他後心,將他整個人打飛起來,霸道的靈力沖入經脈臟腑,讓他當場便噴出一口血來。
他在塵土中翻滾了一下才能起身,勉力回頭看去,便見燕庭霜被一位老者拉至身後。
是萬丈點星齋齋主,同塵道尊莊和光。
老人身著綴滿星辰的長袍,滿面怒容,還欲再動手。
「商卿月!你身為劍尊,為掩蓋惡行,竟對門下弟子出手——你要不要臉!」
燕庭霜虛弱地躲在同塵道尊身後,伸手怯怯地拉住他衣袖,滿臉隱忍:「不……齋主,都是我不好,您別怪我師尊。」
莊和光怒意更勝:「金霞說時我還不信,莫非真是你,害了守夜人!」
商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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