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抬起手,他的聲音霎時被切斷了。
「也或許,你的思路沒有錯。」他用一根手指點點自己的太陽穴,似乎思索片刻,「相鈞,給你三個月,讓我看到成效——在那之後,我再仔細考慮,他的命運。」
已經無法爭取更好的條件了。
相鈞很清楚這一點,實際上,能爭取到三個月,對他已經是意外之喜。
他連忙俯身行禮,保證不會讓魔尊失望。
「另外,」在讓相鈞退走之前,魔尊又想起什麼,隨意擺了擺手:「既然這三個月先用來實驗,我已讓百里神去查他的塵緣——對一些所謂的『聖父君子』來說,或許去對付他們愛的人,比折磨他們本身更有效果。」
相鈞才不在意那些燕拂衣在人間「在意的人」,要他來說,不如把他們都殺了才好。
因此他只是有些好奇:「有那個九觀聖封在,我們的人,還能偷渡人間嗎?」
相陽秋已懶洋洋地坐回榻上,又執起他的茶壺:「任何族群,在任何時候,都總有人願意為了自己的欲|望,拋棄一點無用的道德。」
……
李浮譽用了很長時間,想讓燕拂衣相信自己還沒死。
不僅沒有死——多虧了他收攏的那些魂魄,師兄從那一片虛無的黑暗中醒來之後,一直在他身邊。
這太奇妙了,在他用盡所有心思和手段,只為了讓燕拂衣避免作為守夜人的,被魔尊擄走的命運時,他半點天機都泄露不出半分,如今一切都不可挽回了,天道的限制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現在他什麼都可以說了。
賊天道。
李浮譽在心中暗罵:不知道的,還以為守夜人不是你這破世界最後的守護者,而是你要除之而後快的仇人。
「我只有很短、很短的一點時間不在。」
李浮譽握著他的月亮的手,不讓他再費力地說話了。
「可能只有那麼幾天吧,然後我就一直像背後靈一樣,被栓在你身上。」
「不是故意不見你的,」李浮譽連忙舉天發誓,「老天,開始的那幾年,不管我說什麼做什麼,活著的人都感覺不到——到前段時間澤梧秘境那裡,你才第一次聽見我說話,但應該是被此間天道限制著,有很多事情我根本不能說,就連暗示你都做不到。」
他就那樣喋喋不休地說著,可說著說著,發現燕拂衣沒有給出什麼很正確的反應——燕拂衣只是眨了眨眼。
李浮譽不由沉默了一下。
可他很快重新振奮起精神,就當說這些很有用,還是揉搓著那雙冰涼的手,嘮嘮叨叨地說下去。
燕拂衣就看著他。
他一時不太能完全理解浮譽師兄說的話,感覺人雖然醒過來,但醒來的只有一半,另一半仿佛身處幻境,讓一切真實都變成五彩斑斕的泡沫,與這世界的虛假與真實一樣,令人一知半解。
但那並沒有什麼所謂,重要的是,師兄就在他眼前。
很難真的形容出這種心情,仿佛是夢,可通常他連夢都不敢幸福得這樣放肆,就像生命中所有能種出幸福的種子,都早已死在十八歲時的那個雨夜。
可大雪一落經年,又在剎那間冰消雪融。
陽光正好,不論濃淡的花都從種子裡鑽出來,開遍了世界。
第47章
燕拂衣狀態很不好, 他的清醒只維持了那麼一小會兒的時間,都沒能聽師兄多說幾句話,便又陷入了沉眠。
李浮譽坐在床邊, 也安靜下來, 靜靜地看著他的臉。
其實他多少是有些疑惑的, 比如,燕拂衣是怎麼在這樣糟糕的狀態下,幾乎是一眼就把他認了出來。
——他的魂魄狀態,完全是前世的外形, 可和燕拂衣熟悉的那位「浮譽師兄」, 一點都不一樣。
不過在這個時候, 那倒是也無關緊要。
李浮譽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跟燕拂衣說。
這些年他附在燕拂衣身上,幾乎全部參與了他這一段最慘烈的人生。
燕拂衣流的每一次血, 遭受的每一次不公, 包括他偶爾會感到的疲憊和委屈,在獨處時、噩夢時說出的每一句囈語,李浮譽都有看見,都有聽到。
他早就後悔了。
後悔當年為什麼沒有再多嘮叨幾句, 最好從小就不讓這傢伙學什麼言念君子, 而是強迫他背下一整本《厚黑學大全》之類的……最後悔的,還是沒能早點看出來,圍繞在小月亮身邊的, 都是些什麼魑魅魍魎。
畢竟在他曾讀到的書里,崑崙道宗的大師兄明明受到所有人的仰望, 是一輪那麼高不可攀的月亮,他那時以為,燕拂衣人生中最大的苦難, 就是作為守夜人,被相陽秋擄去魔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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